想起来,我们倒能帮你打听打听呢。若是真想不起来,也没什么,跟着我们姑娘过活,不比家里差,我们姑娘为人最好了……”
“荷月?”
荷月听见,忙端了水盆进来:“姑娘醒啦!大爷一早就出去了,命我们不许叫醒姑娘,教姑娘只管睡饱了。”
云安刮刮她的鼻子:“我还睡呢,一早儿就听到有只小麻雀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
荷月吐吐舌头,指着外面笑道:“还早呢?已经巳时了——今儿阴天!”
云安从怀里摸出银表打开一看果然指针就快指到“十”了,也唬一跳。
“快进来呀。”荷月冲外间招手。云安净手洗脸时都不用旁人伺候,一来不习惯,二来那种叫小丫头跪着捧盆请她洗漱的谱儿摆出来着实叫她难受。
云安自己就着盆架洗了脸,余光就看到一块巾帕被颤巍巍的捧到近前,新进来的这人赭色袍子底下一双金莲微微露出个尖儿。
‘是个裹脚的女孩儿?’云安下意识便想,接过帕子擦脸。
“姑娘,大爷给你添了个使唤的小丫头,你快看看她!”
杜仲昨晚上就告诉云安了,说给她买了个小丫头和两个婆子使,身边有几个自家买来的人更便宜些。不止这三个,自家院子里也添了三口人,一个年纪大的叫鲁伯的帮忙照管些家务,他婆娘单管洗衣做饭的事,另一个跛了条腿的壮年汉子刘三看管门户,当门房护院使。
原本宋师兄也常在这边住,一院子男人不好叫那正当年纪丫头进来,杜仲便叫那小丫头同两个婆子暂住在邻居一户寡婆婆家里,今早才叫她们回来见日后伺候小姐。
“你叫什么名字?”杜云安边问边抬头看她。
那小丫头年岁不大,顶多十二三岁的样子,长的倒白净清秀,只是她一抬头,云安就看到她眉心有一粒米粒大小的胭脂痣。
“……”杜云安盯着那粒小痣,艰难的说:“你叫香菱?”
小丫头子摇摇头,手里弄衣带儿。
荷月见她紧张,便笑道:“姑娘,她是大爷从人牙子手里买的,还没有名字。”
小丫头感觉荷月在背后戳她,倒也还机灵,扑通一声跪下,怯生生的道:“请姑娘赐名儿。”
“你起来。”云安捏捏眉心问:“你先说说自己的经历。”
这小丫头见她和善,也便不太害怕了,就细声细气的道:“我不记得父母家乡,从小就被拐了去,打有记性起,那人就打我,叫我管他叫做爹。原本在金陵一处赁的房舍里居住,谁知有一日满城里捉贼人,挨家挨户的搜……”
杜云安听她说了过往的事,便知道这真就是薛蟠打死人抢去的香菱无疑。
原来当日薛家遁走,甄家三房老太太气死过去,甄家起先只以为薛家藏起来了,便在金陵城中大肆找人,还惊动了应天府尹。这任应天府尹亦是个妙人,借着甄家满城乱翻的势头索性排查了一遍城中人口,抓住了不少犯事的贼人泼皮,还破获了一大起拐卖良家妇女孩童的人贩团伙……拐香菱的这人本没被查出来,只是这拐子做贼心虚,唯恐被抓的那起子人贩子里有认识他的那一二个把他也供出来,便趁夜带着香菱逃跑,正好被官兵逮了个正着。
其实,似被香菱这等拐卖的孩童原是好人家的孩子,应该张榜叫父母领回去的,可香菱被拐子打骂到生生忘了自己家乡父母,无可被寻回。府尹便下令将她与剩下的几个没被父母领回的小童一起送去养济院养活。可府尹良善,他手底下的小吏却非个个是好的,其中几个就动了歪心,将里头几个出挑的都悄悄卖给了相熟的官牙人。那官牙子是与他们沆瀣久了的,便不肯在当地买卖,把人转了两道儿到京城的牙行出手。
杜仲在镖行时,与都中三教九流混迹的极熟,他才说要买个好丫头给妹妹使,相熟的牙子就把几个好的给他留下来。杜仲便挑了看上去最有福气的香菱回来——这女孩儿眉心的胭脂痣,极容易叫人想起佛菩萨的“眉间白毫相”,可不就是有福气的样子么。
“那姑娘是要唤她作‘香菱’了?”荷月巴巴的问,很是可怜这女孩子的样子,“这倒是好名儿。”
杜云安本要改成她的本名“英莲”,只是想到日后寻到她亲生父母时不好交代这名字,便破罐子破摔,应下道:“就叫香菱罢。”
香菱忙福身道谢。
“你别怕。”云安笑道,“我知道你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儿,哪能不想找到父母亲人呢。这样,你安心先在我这儿,我请人帮你打听打听,许是能找着呢?”
“我曾听人说过,有那种拐了好人家的儿女养几年、度着模样儿再往外卖的拐子,常常都是熟知本处的当地人,得手之后也不会走远,多是在临近几个大城里躲藏——你当初既在金陵住过六七年,推测故乡也不离江南。”杜云安绞尽脑汁的把话说的更合理些:“看你的模样品格儿,也不似乡野人家能养出的女孩儿,我料想着准是金陵附近几个好地方的人,或是姑苏、扬州或是镇江府、常州府一带的。”
香菱泪眼汪汪,感激的无可无不可。
荷月忙推她:“我说什么来着,咱们姑娘是顶顶好的一个人!”
香菱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