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大姑娘、二姑娘打发来请安人到了。”雪鹤笑道。
黛玉听了,忙命:“快请进来。”
进来四个女人,打头的却是个熟人, 原来是花婆子, 当日金兰三姊妹同居平明楼时,这花婆子一个亲戚家的小姐从外买来的人,可说是‘外人的外人’,却因能干生生压服住了那院里贾家的家生子儿, 连金凤蕊的生意她都能当半个家。今年云安、迎春远去辽东,她是云安的陪房妈妈, 又是她身边头一等得用的人,因此比主子动身还早呢, 夏里就先往辽东置管铺子庄子去了。
“花妈妈!”
“有阵子没见了, 姑娘可好?”
黛玉笑道:“很好, 只是挂念姐姐们。”说着又问:“我的信才寄过去, 可巧你们就来了。原不是说北地多雪,路不好走, 我还想着必得来年开春了才好再得信呢?”
四个女人就笑起来, 花婆子道:“我们原也这么想呢, 到了那边才知道不是。正恰恰相反, 这天寒地冻大雪掩城才真真是最忙碌、来往最频繁的时节。”
此时丫头们捧来热茶, 雪鹭亲自捧给花婆子, 花婆子忙起身来接, 雪鹭按她坐在脚踏上,将冒着热气的香茶放到她手里, 方笑道:“妈妈可别哄我们!那么大的雪怎好走车呢?我也是跟着我们姑娘到了这京城, 才见识了什么是‘鹅毛大雪’, 听说北边的雪更厉害,有时候竟都有四五尺深,这样的雪地,把车都埋住了罢?”
提起大雪,黛玉就想起当日她们姊妹同住时,每每下雪,大姐姐就带着她们和丫头们做出许多雪兔子雪人来,有那种大的,在压实的雪玩意上洒几次冰水,能冻得格外结实,抬到背阴的地方,能一整个冬天都不化。
正有些感伤,就听花婆子笑道:“姐儿和我们初初一样,都想当然啦。其实不是。这北地不比都中,路夯的实在,在辽东,就是官道,那路也是坎坷松软,骑马很好,可大车就很不好走了。非得等到冬日,这路冻实了,骡车才走起来。就是雪厚也不碍事,来往的车多都给压实了,还更好走呢!反而怕天忽然暖和,路上的雪啊土啊化了,那可就跟泥泞误事了。”
黛玉想一想,点头笑道:“可知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了!妈妈这样一说,我也明白了为何一到冬日京中就辽货云集了,从前我还以为是冬日好存放鲜货的缘故呢。”
“姑娘说的也不差,也有这鲜货的缘故,不仅如此,赶着年节货卖也正是好时节。”花婆子笑说:“大舅奶奶和我们奶奶才知道的时候也说了和姑娘一样的话,然后就赶着打发我们进京给姑娘送礼请安来了。”
说的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黛玉心里暖融融的,两个姐姐嫁了人,又远行,待自己的心却从没冷淡过一分一毫。
“路上走了多久?多早晚到的?”黛玉笑问。
“因我们的骡马充足,车又不十分大,只用了十五六日就到了。”花婆子笑道,“那些行商的大车都是四五套的,一辆车上装货足有三四千斤,我们留心打听过,他们此一行也才用了二十来天。许是明年起,我们也有这样的骡马队伍了。”
四人又回说:“昨晚上到的,今儿分散开把各处都走了一走,然后我们一齐过来给姑娘请安了,还得求姑娘收留几日,等过几日盘完了各自的账才好回程交差。”
黛玉知道她们说的是云安、迎春各自的私房铺子田庄等,这几个管事嬷嬷并非没地方居住,住在自己这里是亲近的意思。
不用她吩咐,雪雁早悄悄出去带人去收拾屋子了。
又叙了会子家常,黛玉便命她们先去歇歇,反正这几日都在家里,有的是说话的时候。
四个人却不走,都站起身,花婆子因笑道:“还有顶顶要紧的一件事,我们先前没敢说,说了怕就没这好茶好屋子了。”
雪莺搀着她笑道:“什么事这样郑重?”难道是大姑娘二姑娘有喜了?可有喜是好事,说出来怕什么呀?
四人里头两个年轻些的就出去了,不一会就抬进来一个胳膊长的樟木箱子。
花婆子打开来,竟是满满一箱子账本儿。
“好姑娘,”花婆子赔笑道:“您也知道你两个姐姐去襄平郡的那一趟足用了三个多月,耗费了那么长时间,固然是游览风土人情,但也没少了买进卖出、囤积货物的事情。辽东一地是寒冷僻偏,可物产极丰,于是……”
“于是?”
花婆子心一横:“于是一路上置办了不少产业,有铺子房舍也有很小的庄子,就分散在从北地到京城的商路上。虽都是挑重镇大城,可也着实连成了一条线儿,我们来的这样快,也正是这些产业的缘故。”路经庄子或铺子房屋,可以把疲累的骡马换一换,一日不过行百十里路,到晚上有安心地方居住,还有热茶热饭,这一千五百里,可是连人带大青骡子都半点没累着。
“这些产业,都归属于金凤蕊。”花婆子指指那箱子账簿:“这是一季的账,请三姑娘收查。”
三姑娘的称呼都用了出来,黛玉听了只觉得头都沉了不少——当日迎春出嫁时,三姐妹就共同的产业“金凤蕊”又细细商量一番,约定这一项产业只属于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