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掖进自己袖子里:“我是说林老儿故意怄我呢!”
李夫人挑眉:“怎的这样说亲家老爷?况且咱们家的孩子们还多亏林老爷照顾,那几个小毛头可不好管!”拐个弯儿来算,林如海与自家关系千丝万缕,正经该称一声“亲家老爷”。
气的就是这个!这些宝贝孙辈他连见还未能见一面呢,林如海那老家雀儿却一个不落的都搂到他膝下去了——想一想亲儿子孝顺陈子微比亲老子也不差的模样,王子腾就眼前发黑,如今连孙子孙女外孙子也块被这两个老狐狸扒拉回去了,王阁老就觉得哪哪都不好了。
是了,王大人早两年终于入阁,成了名副其实的阁老,备受当今倚重。近年来南海沿子不太平,连大战已有过两次了,内阁几位大人之中,唯有王大人是以武勋累升到此的,于是更受器重。便是想学林如海那般告老都行不通,连今春王子腾右腿旧疾复发,上书请挂印养病,圣上一面百般恩询厚赏,一面下谕令王子腾:“大学士王子腾,著仍在内阁办事。养病之时,间时行走可也。”(注)
有了这一则,王子腾并李夫人就心知肚明,此后数年,王子腾要告老是不可能的事了。
其实王大人名利心颇重,他又因弓马娴熟,到这岁数也身强体健,偶有病痛也不打紧,得到宦海遨游游不动的时候再退,要搏一个青史留名的。可随着林如海潇洒辞官,紧着又北上团圆,过上了那等饴含抱孙的快活日子,王大人羡慕的眼泪都掉下来了,那可是他心心念念盼了大半辈子的儿孙!
王子腾不能私自离京,入阁后更连那种“奉旨查边”的差事都没有了,王老爷只能眼巴巴瞧着老妻被孩子们接去,一住就是三五个月。偏如今又有林如海那老砍头的,从前两家来往的也不多,这到了辽东反就愿给自己写信了,美其名曰是挂念京中亲故朋友,实际上通篇儿都是炫耀,都是显摆!
好在还有个陈子微也留在都中,亦不能离京一步——上至圣上,下到百官,都知林阁老此番执意告老,就有为陈尚书让地儿的意思。内阁一个萝卜一个坑,陈子微此人能为手段、圣宠人缘皆不缺,离入阁也只差半步,只等内阁空出位子来。可这个空位也并非哪个都可以,圣上不可能让协任多年、交情过笃的林、陈二人同时在阁。林如海早有“采菊东篱,悠然南山”的归隐之意,此番实在思亲,重求恩准致仕一事,好容易才叫圣上放了人,于是陈子微入阁也就在眼前了。
陈子微比王子腾还不如呢,他孤家寡人一个,到今日仍不肯娶妻,连陈老县君几年前也愿随侄孙女黛玉一同过活。林如海一旦往辽东去了,这都中只剩下陈尚书一个老头儿了。
王子腾全不理人家户部尚书陈大人才不过四十有七,比他小了一轮呢,此时只管拿着陈子微比对,倒觉好受许多:王家到底兴盛些,阳姐儿嫁给了保宁侯之子,就在近旁,还有侄女、外甥几家儿都在此地。
御赐的尚书府里,陈子微也正拈着信,笑骂林如海不厚道。此时管家亲捧养身汤在旁,忙笑道:“老爷只看仲爷、辰爷和两位奶奶的孝心罢!这吃的用的,穿的盖得,有哪一样没给想到的?两位爷可是把告请下来定省假全用在了老爷这里,但凡有机会,都要回来看望,只是少爷们赶路急,不能把哥儿姐儿们带上。”
陈子微心里熨帖的很,嘴里却道:“没得折腾孩子做什么,小孩子们可经受不住那样赶路!有几个丫头捣鼓出来的那些画儿,娃娃们长什么样儿我都知道的,索性我多活些年,等孩子们长大些儿就能见着了。”
“那老爷先把这汤用了罢?”
“正是有你们这些瞎操心的耳报神,叫他们弄的这劳什子汤汤水水……”陈子微嗤笑一声,却还是接过那汤喝了。
……
不管羡妒,还是熨帖,王子腾、陈子微这些在京的长辈皆没有将孩子们调迁回京的想法,尤其王子腾,想孙儿想的心肝儿都颤了,也从不往这上头打算。
盖因如今太子未定,年长的皇子们已有了些根基,争斗日烈,圣上却春秋鼎盛,高高上坐冷目旁观,不知雷霆手段何时到来。风波已起,恐怕十年之内,朝堂都不会太平。
对王子腾、陈子微这等经过当今继位时大变的老臣来说,只要他们不主动站队,只要青不溜丢的皇子们不犯浑要作那谋逆的事,是万万不敢直接把主意打到阁臣头上来的。因此二老稳坐朝中,不惊不燥,但杜仲、宋辰的火候就差了许多,连谢玉京这等二品都指挥同知回到京城地界后也不够格儿。
王子腾、陈子微心里早有了预见:恐怕只能等孙辈儿的小娃子果真立住了,才能带回京给他们看了。
但总有世事难料一说。
这年腊月,荣国府老太君欠安,太医言说不好,于是孙男娣女从四面八方皆往京城赶来。
连方去辽东三月的林如海,也同孩子们一道回京。
谢鲸、杜仲、宋辰有公务在身,不敢擅离,但云安姊妹三人也不能放心将孩子们留下给他们照管,只好将孩子们全都带上了,方过了周岁的麟哥儿也不例外。供奉的大夫随行,药材带齐,一路皆有房舍庄园接侍,被抛下的三个男人也只悬心,这时倒真把唯一的长辈林如海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