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歌(三)(“大火不走,蝉声无尽。”...)(1 / 3)

太岁 priest 2827 字 10个月前

奚平人是个王八蛋,心硬如王八壳,缺肺少肝的,反正王保常之死一点也没触动他。

在他看来,就王大狗那个品行,哪天让人当街打死都不新鲜。新鲜的是居然有人会用这么离奇的手段杀他,就跟专门为了给金平城添个节目似的。

至于人间行走赵卫长和庄王的叮嘱,他更是都当成了耳旁风——十八/九岁的少年郎,火力正旺,心里没个敬畏。

回客房高卧到金乌西沉,这夜猫子醒了。

他伸了个张牙舞爪的大懒腰,爬起来就着燕窝粳米粥吃了三屉水晶饺,混了个水饱——他那表哥年纪轻轻,一天到晚跟个老头似的,王府的饭净是汤汤水水,吃着不痛快——于是奚平打算上别的地方觅点食去。

世子爷在花园里折了朵开得正艳的蔷薇,期间毛手毛脚地踩了庄王养的大黑猫尾巴,大黑猫暴起反击。

这二位徒手干了一仗,奚平胜。

他得意地将花往胸口一别,散发着威风的芬芳,从王府溜了出去,又跑醉流华玩去了。

庄王周楹听见下人来报时,正跟自己的幕僚王俭手谈,闻言毫不意外:“又跑了?”

他接过受了委屈的黑猫,在猫头上轻轻一弹:“你也是,老挨欺负,还不知道躲他远点,傻啊?”

猫欺软怕硬,斗不过姓奚的,就冲主人撒气,一爪子扇了回去。幸亏庄王躲习惯了,没伤到手,只被猫爪勾开了长袖上的丝。

小太监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黑猫却不惧,飞起后爪踹了主人一脚,骂骂咧咧地跑了。

“不碍事,下去吧。”庄王摆摆手,也不知是骂人还是骂猫,“自己惯出来的小畜生,还能跟它一般见识?”

王俭笑道:“殿下待世子可真是……比亲生兄长不差什么。”

“兄长?”庄王端起瓷杯,“我觉得我像他爹。”

他用热水压下了几声咳嗽,手指尖被烫出了一点稀薄的血色,像一尊疲倦的雪人。

等小太监掩门出去,庄王才放下瓷杯,看了王俭一眼。

王俭会意,从袖中摸出张纸,低声道:“这是咱们目前拿到的入选弟子名单,总共三十人。玄隐仙使还没到,要是仙使临时看中了谁,或许会临时加一两个人进名单,一般不会大改,我看大差不差,今年大选就是这样了。”

庄王接过去扫了一眼,拈起笔勾掉了几个名字:“这几人,在仙使到金平前,或德行有亏,或身体抱恙。”

他语气平平淡淡的,好像说的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是。”王俭应道,等着庄王说把谁推上去——大选虽说是仙门择徒,最后选谁不选谁,其实也看朝中博弈。

庄王却没提这茬,别过脸咳了几声,他轻描淡写地说道:“透出点风去给太子岳家,我记得我大哥有个内弟,今年也适龄。”

王俭一顿,忍不住看了庄王一眼。

悬在书房的夜明珠皎如明月,光洒在庄王身上,好似明月映雪。

折出了霜意。

名门望族在玄隐山都有人,能“上达天听”,纵然是皇帝,也不能想削就削、想贬就贬。当年太明皇帝平外戚之祸,其实也是借了玄隐仙门内乱的东风。此事过后,玄隐中几个大姓重新洗牌,太子的母家张氏就是被“洗”掉的,从此仙缘断绝——张家后代子孙再不能入大选名单。

这位占全了“嫡”与“长”的皇太子素有博仁恭孝之名,这些年被母族连累,一直是如履薄冰。要是有机会把岳家栽进玄隐山,他动不动心呢?

他会不会在春秋鼎盛的帝王眼皮底下,朝玄隐大选伸手呢?

王俭没敢往下细想,恭恭敬敬地应了,又略带讨好地说道:“要是太子真的按捺不住先动手,咱们操作得当,或许能将世子也送进去。”

庄王头也不抬道:“我问过了,他说不想去。”

王俭笑道:“年轻人不懂事,不知前途轻重,又或许是世子不好意思向您开这个口……”

庄王“啪”地掷了棋子,撩起眼皮瞟了王俭一眼。

王俭激灵一下,忙把大牙囫囵个地收回嘴里。

“手滑,子谦不用紧张——那混账跟我讨东西,什么时候要过脸?他说不想去就是不想去。再说玄门又不是什么干净地方,我也还不至于窝囊到指望他替我趟路的地步。”

王俭低声道:“学生想岔了。”

“乏了。”庄王道,“棋盘不要收,改日续,你忙去吧。”

王俭眼观鼻、鼻观口地倒退出门,额角微见了汗,走到院里一抬头,见星河晦黯,夜色压人。他不由得暗叹口气:朝中江流暗涌,天上人间两不消停啊。

就连奚平一出门都觉出了金平气氛不对。

菱阳河纵贯金平城,将城区一分为二:西边有九门的皇城围着广韵宫,达官贵人扎堆;东边则是贩夫走卒聚居地。贵贱之间隔着一条河,河上花酒笙歌,总是飘满了画舫游船。

可是这天后晌,往日要热闹到天明的菱阳河上静悄悄的,蒸汽船都静静地泊在岸边。

没了那些画舫排的云与雾,河上视野一下清晰了不少,能一眼望到东岸,只见往来的城防官兵明显比平日里密集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