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温砚辞刚要落子的手微不可察的愣了一下,垂下的眸子稍抬起,无声的睨了一眼桑鸢,眸底闪过一丝诧异。
隔了片刻,白子落于棋盘上,他才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西灵人的肤质特殊,若是受伤了,会很难好的。”
说这话时,他的眸子完全抬了起来,目光似盯猎物一般看着桑鸢,似乎是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但桑鸢只是很淡然的哦了一声,并未有任何异样,垂眸观察了一下棋局,便将手中的黑子落下。
没有从她脸上得到答案,温砚辞神情略显丝丝失落,手中的棋子差点没有拿稳掉下去,幸好他反应及时,才没有让棋子落下去打乱棋局,也庆幸自己及时止损,没有让无辜之人受害了去。
黑子落下,桑鸢抬起头来,眸子望着对面静观棋局变化,却一直不语的温砚辞,是塞了一颗葵花籽在自己嘴巴里,闲散的说了句:“那温质子可以注意了,伤口千万不能碰水,不然就更难好了。”尤其是在这种酷暑难耐的夏日里,伤口是最容易化脓的,稍有不慎小伤口就会变成大伤口。
“多谢桑鸢姑娘关心,温某记下了。”
温砚辞的声音很好听,听着让人感觉如有一股甘泉流入心田一般,滋润清透。
“与我就不要客气了。”不过是随口提醒罢了,再者温砚辞救过她的命,见他受伤,心里面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知恩图报,祁司睿教她的,桑鸢一直都记在心里的,未曾有过一刻忘记。
趁温砚辞思考如何落子时,桑鸢翻了翻身上的小布包,将所剩无几的葵花籽全部倒了出来,抓了一大半放到温砚辞面前,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声音温软却夹着清冷疏离:“这是我刚刚从宴席上拿的,温质子你尝尝。”
镜侯府虽然与皇城比不得,但也是能用上乘的东西,祁凝乐的生辰宴也是花费了很多银子置办的,上上下下朱夫人都是亲自过目的,吃食这些更是左一遍又一遍的仔细挑选,选用的酒水更是侯府大管家亲自去醉仙楼买的,就连这小小的葵花籽也是去城东的良品铺子买的。
城东的良品铺子是昆京城最好的买干瓜果的铺子,没有之一。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贫民百姓,都喜欢去哪里买干瓜果。
那良品铺子的老板人也是很好的,说话客客气气,笑呵呵的模样,都叫说书先生给写到了人物故事册子里去,拿去讲与百姓听。
温砚辞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葵花籽,颗颗都是饱满的,可见是悉心照料才能这样的,他不爱吃葵花籽,但也不好叫小丫头觉得他不给面子,便拿起一颗塞到了嘴里。
只是他并未将葵花籽咬开,而是含在嘴里,任由葵花籽壳摩擦自己的唇舌,这样的痛感虽然不大,心中却早已经是波澜惊起,脑中思绪也跟着飘远,回到了儿时在西灵的时候。
西灵国地处北边,一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冬日里,像南洲这样的酷暑夏日是没有的,也就不会像南洲这样地大物博,吃的多种多样。
是一个出日头的天气,那也是失去父皇宠爱的几个月后,不知道是那个藩属小国进贡了几大马车的葵花籽到西灵。
西灵老皇帝高兴,将几大马车的葵花籽分别赏赐给了朝中大臣和三宫六院的妃子,皇子公主们。
原本这样的稀罕物他一个失宠的皇子是得不到的,是漠北嫁去西灵和亲的德霜贵妃恰好路过碰到了他,便叫随身的宫女将皇帝赏赐的葵花籽给了他小半袋子。
说是小半袋子,却是也不多,摊开来也就一捧的样子。
当时他开心极了,连连磕头与德霜贵妇道谢。
“傻孩子,一把葵花籽而已,谢什么,快些起来,别把额头给磕破了。”德霜贵妃敛着笑容,亲自将温砚辞扶了起来,还轻柔的摸了摸他的头,“拿着回去你宫里吃。”
温砚辞点了点头,转身抱着葵花籽跑走了。
几日后,他拿着仅剩的半小把葵花籽,想要去找快地种了,但就在刚走出宫门没有多远,便听见了丧钟。
拉着从身旁路过的小宫女才得知,德霜贵妃突发恶疾,薨世了。
当时他嘴里正含着一颗未去壳的葵花籽,听到噩耗时,只觉得那葵花籽壳好似一把利剑在割裂他的唇舌,锥心一般的痛。
德霜贵妃入陵墓的那日,他悄悄跑去了陵墓,听到她的贴身宫女在墓碑前哭泣着说,是因为葵花籽,她把葵花籽给了他,被老皇帝知晓了去,心生无端的猜忌,便让人做了手脚,要了德霜贵妃的命。
他记得,德霜贵妃那时也不过是十八岁的年纪,就因为一次善缘,就无辜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葵花籽很好吃,但自那次以后,他便不再吃葵花籽了。
“温质子,你吃葵花籽都不吐壳的吗?”见温砚辞将葵花籽含在嘴里,神情恍惚,似乎是在想事情,桑鸢便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打趣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人吃葵花籽不吐壳的呢!”
小丫头的声音将思绪飘远的温砚辞拉回神来,又捡起一颗葵花籽塞到嘴里,连壳带籽一同嚼碎了咽入腹中。
这可把桑鸢给看呆了,一双杏眸睁的大大的,诧异的看着温砚辞,疑惑道:“这样……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