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后, 赵进镰带着左右随从匆匆赶来了山里。
他一路喘着气,直到亲眼看到那群犯人已被带回,才长长吐出胸襟。
“还好没出事, 否则真不知是何等后果,这群人要是没了,我们可全都脱不了干系。”他有些后怕地扶了扶头上官帽。
神容和山宗一左一右站在他面前,对视一眼, 没说话。
他们其实清楚, 那群人当时已经很危急, 晚半点都有可能会支撑不住掉入泥沼, 届时怕是连尸首都找不到了。
那场营救算得上惊心动魄, 只怕说了更惹赵进镰后怕, 干脆不表。
赵进镰是收到消息才特地赶来看情形的,此时见事情已经平息, 人也一个不少就放心了。
他定了定心打算出山,忽又想起一事,对神容道:“说起来,长安早就来了消息,工部的人已在路上,不知女郎可知晓。”
神容听了意外:“是么?我并未收到消息。”
赵进镰笑道:“那一定是长孙侍郎忙忘了,这消息是由工部直接发到了幽州官署,料想就这几日他们便能抵达了。”
神容更觉意外, 她哥哥何时是个会故弄玄虚的人了, 这么久也没收到他的信,原来人都已经在路上了。
她冲赵进镰点点头:“那就等他们到了再说吧。”
赵进镰也点头, 临走又看了看那矿眼附近蹲着的一大群犯人,才终于出山离去了。
他走了, 神容还站着。
山宗看了眼天色,又看她:“你还不走?”
再待下去时候就不早了。
神容说:“不走,我今日得留在这里。”说着看他一眼,“你也得留着。”
山宗盯着她:“为何?”
神容指一下望蓟山:“因为这里还没安稳,我要在此镇山。”
“镇山?”
“对。”
山宗觉得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个要镇守一方的将军,不禁笑了,她到底还有多少门道?
神容瞥他:“笑什么,笑你也要留下,我镇山,你镇他们。”她指那群犯人。
山宗摸了摸嘴,笑而不语。
没什么好说的,她今日立了头功,自然是听她的了。
也就是如今发现了这山里的特殊地风,神容才需要镇山。
眼下刚出过事,地风已经不稳,按照经验,短时间内还会有状况。
这就像地动之灾,震过之后往往还有余震,要全避过了才算真正过去。
她在这里守着随时应对,就叫镇山。
以往并没有过,这其实是她第一回镇山。
东来和紫瑞得知少主要镇山,都立即着手准备,还遣人返回官舍去取了所需的东西来。
天色将暮时,离矿眼不远的空地上支起了火堆,火上煮着热汤,肉汁香气四溢。
另一边是被守得更严密的重犯们,眼下三五成一股的待着,都没再下坑,一个个像是影子一样雌伏。
神容换上了件厚披风,自那里经过时,忽觉有人盯着自己,一扭头,一个蹲伏的身影正对着她,看不清脸。
她直觉就是那未申五,问:“你又想干什么?”
那人一开口,发出声古怪的笑,果然是未申五的声音:“听狗兵卒们说,是你这个小丫头找到了老子们。”
神容冷淡道:“怎么,要谢我不成?”
未申五喉中一声怪声,仍像笑,接着陡然没声了。
神容下意识回头,一眼看到山宗拎刀而立的身影。
他脸朝着这里,逆着火光看不清神情,唯长身高拔,宽肩劲腰被描摹得清晰。
难怪未申五没声了。
她瞄一眼身后他被驯服的身影,朝那头走过去。
近了才发现山宗果然一双眼沉幽幽地盯着未申五,她走近了,那双眼才看到她身上来。
“如果这山里还会有状况,会是什么状况?”他问。
神容摇头:“不知,昨夜出的事,料想到明日没事,也就说明地风稳住了,可以继续开凿。若是有事,那也得等它真发生了才会知道。”
山宗回味她随口而出的这番话,“地风”这个词以往都不曾听说过,瞄一眼她被火光映照明亮的眉目,仿佛又重新认识了她一回。
火上热汤已经煮好,紫瑞过来请他们去用。
旁边,东来领着护卫们竖起了防寒的垂帐。
神容在火堆旁坐下,端着碗汤只喝了两口,便要递给紫瑞。
山宗坐在旁边,看了一眼说:“你最好喝完,山里磨体力,夜里还冷。”
神容不禁看住他脸。
他对上她视线:“怎么?”
“我在看你是不是又故意说来戏弄我。”他以前还说过这山里晚上不太平呢。
山宗眼里带笑:“没骗你,喝完。”
神容看他这回倒不像笑得太坏相,才将信将疑地端着碗又低头去饮。
胡十一和张威刚把军所里多余人马调度回去,过来就看见长孙家这贵族做派,竟还要竖起一顶豪华的垂帐来,在山野里都这么万事齐全。
正啧啧感叹,又见那二人坐在一处饮汤的画面。
山宗端着碗,屈腿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