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哪怕你是皇帝,世上也总会有一本你读不明白的书。
这就是康熙近期的内心真实写照。
他每天的日程排得很满,除去了上朝、批折子、视察皇子学习进度等等例行事务,半个月来的休闲时间都耗在了牛顿《原理》英译本上。
书,已经从头到尾读过了,但颇有云山雾罩之感。
这本书超出了以往所学数理的范畴,隐约察觉它开创了某一种新的学说。
牛顿,这个英吉利人有点意思。
康熙越是无法完全读懂,越是想要搞个明白。
他都摆平了鳌拜、三藩、噶尔丹,难道还无法搞定一个牛顿?
尤其还有一个前提,这书是老四献上来的,有理由推测老四已经真正理解了。
老四突破技术限制搞出了大块玻璃,可不就是比欧罗巴来的传教士更懂西洋之术。哪怕玻璃制作与牛顿《原理》没有直接关联,但或许存在触类旁通的思考方式?
康熙暗中做此推测,但没有立刻直接召老四前来当面询问。
虽然做学问应该不耻下问,但让儿子教导父亲,他还想再做一番挣扎。
是不是把《原理》这本书背诵一百二十遍,就有可能搞清楚它究竟在写些什么?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一月中旬。
后宫发现了一件“大事”,皇上一个多月没翻绿头牌或到某一宫内就寝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情况也不是前所未有。
宫内老人都知道,二十多年前平定三藩之乱,皇上根本没有空来管后宫。幸而那时太皇太后健在,能镇住暗流汹涌。
不过,今非昔比。
近期也没听说哪里要打仗,前朝似乎也挺平静没有斗得不可开交,皇上怎么就不来后宫了?那不符合他一贯的做派。
是什么绊住了皇上的脚步?
是金屋藏娇,在乾清宫里有谁被看中了吗?总不能是皇上四十七岁就不行了吧?
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只能心中揣测。
太后基本不管事,四妃仿佛视而不见谁也不先开口,似乎皇上来或不来都能以平常心待之。
正在猜疑纷纷时,宁寿宫的暖阁率先搞了小翻修,给换上了全套玻璃窗。
接下来,康熙常驻办公的南书房也给换了玻璃窗户。
冬天光照本来不足,换上了通透玻璃窗,让书房平添了三分暖意。
世人皆知玻璃窗的精贵易碎。
这玩意是西洋货,需要从广州不远万里的运输,故而京城里仅有几户人家安装。
宫内本来没有装。
康熙自诩不是骄奢淫逸的皇帝,将玻璃窗当做赏赐给了重臣。
眼下,给太后、皇上新配置的玻璃窗是怎么回事?
新的流言取代了旧的八卦,难道说皇上最近就在操心玻璃窗?
秋天里的那则消息成了真,雍郡王入驻御制玻璃厂,不是沽名钓誉去做做样子搞几件玻璃摆件,而是真刀真枪去研究本土没有的大块玻璃技术了?
永和宫热闹了起来。
德妃被一波又一波人拜访,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玻璃窗是雍郡王搞出来的吗?宫内什么时候能全都换上?
人人都很关心,因为比起贵价玻璃瓶的可有可无,玻璃窗户是生活必需品。
除了暖炭供应特别充足的四妃,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体会过纸糊的窗在冬天会透风。
京城的北风持续几个月,明明把窗户都给关严实了,但寒风就是无孔不入。
一夜醒来能把鼻子都给冻僵了。虽然没人住过有玻璃窗的房子,但都有朴素认知,玻璃比纸糊的窗防寒。
德妃面对众人的试探与试好也是内心懵圈。
老四不可能向她汇报在做什么,更不提康熙不喜妃嫔沾手前朝那些事。
即便知道老四在七月下旬进玻璃厂,但也不可能清楚他的研究进度。
隔着一堵宫墙,乌拉那拉氏倒是照例每月来请安,却不曾提及老四被安排的工作。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依着乌拉那拉氏的说法,四爷府内一切都好,而四爷在外做什么全是皇上的旨意,竭尽全力去做就行,不必问是利是弊。
德妃无从得知外头的具体情况,结合皇上一个多月不入后宫,玻璃窗一事可能真的事关重大。
她一向明哲保身,索性也就称病将访客都拒之门外,连宜妃来探也不搭理。
私底下,特意叮嘱胤祯别瞎掺和,老老实实地继续给老四的三个孩子辅导课业。
四个月后,也就是来年二月,胤祯就要正式迎娶完颜氏。留给十四提前适应带娃生活的日子不多了。
殊不知胤祯听了这番嘱托,只提取到了一个重点,成婚后真不想马上有孩子。
明年,他也就十四岁,还没有做好准备迎接亲生的混世魔王们。
四哥家的三个孩子只能通过书面方式折腾他,而亲生孩子能给近距离攻击。
至于玻璃窗的事,根本就没想去管。
胤祯可没忘记改稿牛痘小故事的痛苦经历。
渐渐领悟,四哥让他做什么一定是给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