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预设过很多种情况——无可解除的诅咒、毒药,或者是别的苦衷。
“她……不肯成仙?”
“道行阴德都到了,天雷也来了好多次。”岑安叹了口气道:“她一瞧见情况不对,就躲进雪山底下,就是不给雷劈几下。”
他先前还以为挖隧道炸山洞的那动静是天雷终于劈穿高山了来着。
叶肃怔了一会儿,隐约没听明白。
他活了太久,工作又是在医院里,其实世间人心也看过了太多。
人人皆有所求有所愿,如同天定的印记一般。
祈求长命百岁,祈求财富不尽,祈求爱情永驻。
即便是成妖成仙了,也躲不开一颗俗心,总是想再要些什么。
这世界的妖物大大小小数量上万,多少都是削破了脑袋宁可作恶都要成仙,但为什么纪觅会反着来?
他们刚好走到楼下树荫的秋千旁,顺势坐下来聊一会。
“其实这个事儿,纪姐以前喝多的时候跟我讲过,只是日子过了好多年,我本来都全忘记了。”
岑安看着他,眼神里有些怀念:“你还记得亡忆山吗?”
“嗯?”叶肃皱眉道:“那只黑色凤凰化成的神境?”
“对,但纪姐跟我讲的故事里,那只凤凰是临死前才变作黑色的。”
因为各种细节的出入,他在很长时间里,一直没把纪姐和明琅的两个故事对上号。
当初有白龙乱世惑众,与那凤皇缠斗厮杀至两败俱伤。
凤鸟原本自烈火中想要涅槃重生,可在复活的前一刻被白龙直接撕开了胸膛。
它不顾剧痛,在未化形的情况披着满身灰烬破开龙腹叼出了内丹,满身污浊的同那白龙同归于尽了。
天龙的身躯坠落分解,而凤凰也死在了黎明破晓前,人间妖界的天幕都为此浮现出决光之伤。
“见证过这场鏖战的神仙妖怪,如今已经不剩下几个了,”岑安慢慢道:“纪姐就是其中一个。”
她当时还是个与世无争的小妖,因为是草木的缘故,也花了六七百年才逐渐修得人形,然后就目睹了一整场的白龙之乱——
从人间妖界坠入混乱杀戮,到眼睁睁的看着那凤鸟痛鸣陨落,
纪觅原本有心入世,却因为年幼时曾亲眼目睹白龙之祸里的太多血淋淋的罪恶不堪,在还算年轻的时候就直接避到高山上隐世不出,既不肯成仙得道引起其他仙家的注意,也不去掺和任何妖族的大小纷争,清苦简朴的一过就是几千年。
然而渡劫这种事,总是避无可避的。
她不肯应下那些,便被天命陆续夺走了左腿和右臂,至今无可治愈。
叶肃听着这些古老的故事,觉得有些陌生和抽离。
他轻推着岑安的秋千,忽然隐约感觉到其他的妖气。
“你今天还和谁接触过?”
“哎?”岑安眨眨眼:“没有啊?我们今天睡醒之后一直在家里不是吗?”
“不对……”叶肃皱眉道:“你身上有其他的妖气。”
岑安嗅了一下自己的身侧,忽然把腰间的鬼龙箫抽了出来。
“……是我。”全程把耳朵露出来听故事的裴荼躲在长箫里,看着黑着脸的他们两强咳了一声:“……怎么好像又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