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样的意外之后, 穆则宁也无心再同小师妹切磋了,将她送回去以后便去找弟弟。
他猜着他很可能会在钟山潭边。
钟山潭是空山派最为幽静偏远的地方, 灵力也很少, 空桑派的弟子们一般都不爱来这儿, 但这儿的风光水色却十分好, 引人入胜。
穆廷不喜与人接触, 当他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便会来这儿静一静。
果然,穆则宁来到钟山潭的时候便看见了他。
他就靠着山石侧坐在潭水边, 微急的湍水流过了他的身旁。
他的衣袖有一部分垂在了水里, 被清水浸湿了,他却好像毫无所觉,只是安安静静地望着对面的钟山。
天空仿佛与山顶相接, 连成一线浅浅的黛色,轻烟般的浮云笼在山水之间。
穆则宁脚步顿了顿, 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朝他走过去。
穆廷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了头,柔软漆黑的长发垂在他的肩头,挡去了他的神情。
穆则宁最看不得弟弟这样子, 不免有些心疼, 但面上却没表露出来。
他在穆廷身边坐了, 带了些笑意, 问:“小廷, 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听出哥哥故作轻松的声音里掩藏的担心, 穆廷沉默片刻,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却又很快移开目光,看向了湍急的潭水,低声道:“没……什么。”
见他不怎么愿开口,穆则宁神情微顿,看着他,语气放缓,就像是对待小孩一样,道:“小廷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哥哥对小师妹并没有别的心思,方才只是一时情急才……”
听到他的解释,穆廷忽然转过头,像是反过来怕他误解他一样,脱口而出:“没有误会!”
穆则宁微怔。
穆廷乌黑清澈的眼眸对上哥哥的视线,抿了抿唇,眸底深处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他的神情带了几分茫然,好一会儿,才道:“哥哥,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穆则宁看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便知道他又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他有些暗恼,他就不该抢走弟弟救小师妹的机会的,否则弟弟也不会这样情绪低落的。
“当然不是了。”穆则宁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像是为了让他安心般笑着道,“小廷已经很努力了,你们灵修门的长老不是最喜欢你了吗?”
穆廷的眼眸却还是黯淡的,他微微低头:“可、可是,我还是……保护不了小师妹,就像当初……”
“当初又不是你的错!”穆则宁见他这样自责愧疚,忍不住有些心火徒生,声音拔高,“身为你的侍从本就该保护你的,他私自带你外出,他就算不死父君也不会轻饶他的!”
提起当初的事情,穆则宁便有些来气了。
穆廷是他们青丘王族最小的一个,大家都将他保护得好,在他成年之前都不准他踏出青丘一步。
但这也导致了他对外面的世界心生向往。
穆廷却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侍从叫嘉鱼,性情活泼也很大胆。
他见穆廷想出去,居然敢真的为他出谋划策,瞒过了狐族的长老们,偷偷和穆廷一起溜了出去。
但他们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险,不是所有的妖都修正道,他们会吸食凡人的精气血肉来修炼,而未成年的幼妖更是绝佳的修炼补品。
后面的事情他都不想去回忆。
在他们找到穆廷的时候,穆廷就窝在山洞的角落里,洞里尸骨遍地,血气腥臭,他呆呆地睁大了眼睛,眼神空洞,像是已经被吓懵了。
抓住他和嘉鱼的是青丘山外的一只凶残成性的鼠妖,为了修炼,鼠妖什么都吃,那些尸骨大多是凡人的,而穆廷和嘉鱼这两只小狐妖对他来说简直是天降之喜。
穆廷因为年纪太小了,修为也低,被留到了最后,却也因此经历了对他来说难以忘记的惨烈记忆。
鼠妖吃什么都是生吞活剥毫不讲究的。
穆廷眼睁睁看着嘉鱼一点点地被鼠妖吃得一根头发丝也没有剩下,若非他们及时赶到,就连他自己也免不了这样的噩运。
他被吓坏了胆子,也愧疚在嘉鱼向他求救时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从他被救回去以后便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开口说过话,所以大家也像是对待易碎的花瓶一样小心翼翼照顾他。
随着时间的过去,他仿佛恢复了正常,但实际上也并没有,否则他也不会到了现在还无法摆脱口吃的毛病。
他变得敏感,胆怯,容易紧张。
穆则宁也为此心存愧疚,他觉得是他没有看好弟弟,才让他跑了出去,虽然没有一个人怪过他,但他还是会自己怪自己。
因此,无论弟弟想要什么,他都会满足他,不管那有多难,他都一定会去为他办到。
穆则宁回想起弟弟当时有多绝望恐惧,心口便一阵发紧,沉默了下来。
穆廷望着哥哥的神情,怔了怔,随即微微弯了弯唇角,道:“别担心了,我……早、早就不在意这些事了。”
穆则宁却心疼地望着他,觉得弟弟是太懂事了,一定是怕他难受在安慰他。
但事实上,穆廷虽然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放下了嘉鱼的死,但这一次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