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寒也?不是从小就这个性格的。
他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小时候虽然任性,但总归在魔界的环境之下,仍旧是一个正直善良而且非常可爱的少年人?,虽然会有一些?立场上的冲突、经历上的不足,但他的包容性却很强——这一点来源于江折柳,他对每一种观念的支持与反对,都饱含尊重。
除非这种观念自己?先撕毁这个“尊重规则”。
泡在蜜罐子里?的少年第一次远行?,就是背着每天叫他“心肝儿”、长这么大连走路都怕摔了的两位身为顶峰魔将的哥哥姐姐,也?背着开始焦头烂额地处理魔界事务的堂哥,以及他那?对黏黏糊糊甜甜蜜蜜的双亲。
小少主背上行?囊,从魔界跑了出去?,去?到?了红尘中最复杂的人?间?。
但人?间?之中,并不只有凡夫俗子的。更多的时候,他总是能靠敏锐的气味和?惊人?的辨识能力认出修真界游历修炼的修士,也?就因此结识了苏见?微。
苏见?微是百花宗的弟子,这个宗门远不如她本人?的神魂存活得更久,早已经在千百年之中陨落于历史的洪流里?,即便是现?在,百花宗也?是一个要让人?回忆几秒才能慢慢想起来的二?流宗派。
紫衣少女出谷后一路疯玩,在一群凡人?面前找足了存在感和?自信心,她背着自己?的针匣进入此处破庙的时候,正好在下一场恰逢静夜的雨。
苏见?微蹲在地上烘干衣服,没精通控火的术法,只坐在破庙的草堆里?找没潮湿的那?部分,堆叠在一起,用俗世?里?寻来的火折子点火堆。
咔嚓一下,光线嗖地亮起,又灭了。
她不信邪,攥着火折子又努力了几回,同样是火苗嗖地一响,再干干脆脆的灭掉,火星子往上一撩,差点卷了她的头发丝儿一起烧焦,看起来半点儿活路都不留,这场面实在残忍。
就在苏见?微全心全意贡献给眼前的草堆,又极度未成、几乎要撒手不干的时候,房梁上突然传来一声明亮悦耳的少年声线。
“你是修士?”他问,“你什么也?不会?”
没有经历过往后种种的少年郎,自然说话
会尖锐且不识时务一些?。
少女也?就十六岁,修道才修了几年,还是个天赋不怎么样的外门弟子,这时候让这人?说得脸都红了,一边升起警惕,一边又燃起愤慨,因为在苏见?微眼中,对方光是听声音就年纪很小。
她猛地一抬头,正想跟此人?好好地论个说话的礼貌,眼神儿还没落实呢,人?就霎时呆住了。
对方坐在破庙上方的横梁上,那?片空间?灰尘尽扫、干干净净,他穿着颜色淡雅、细节又繁复惊人?的衣衫,金线从袖口一直勾到?领子边儿上,细细的三道丝绦把腰身勾得很瘦削,腰窄腿长,就算还没彻底张开,也?足以让人?对这个身段满意得不得了。
苏见?微咽了下口水,僵着的目光动了动,往上移了一点,这回完全呆住了。
少年垂下眼睛看他,眉宇也?跟着一起压低了些?微,眼眸颜色很淡,像是话本书卷里?的妖魔,但长得又极好看,唇上带着一点光泽,有点儿泛红,让人?想凑过去?亲他,堵住他不给面子的那?张嘴。
这人?明明是几近嘲笑的疑问,可连这点微末的嘲笑,都在对方抿起的唇锋里?化成了令他人?充满幻式的浪漫示好。
太荒唐了。
苏见?微兵荒马乱地撤回视线。
跟她一起兵荒马乱的还有胸腔里?那?颗原本正气沛然的心,她一下子就知?道什么叫知?好色而慕少艾了,只不过少艾是指年轻美丽的女子,眼前这个,只能算是年少俊美的……打住,打住,别想了。
按照同龄人?来说,女性总比男性要早熟一些?,所以苏见?微迅速地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以古往今来青春期最常见?的不屑一顾,来面对此前的方寸大乱:“修士就要什么都会吗?”
声音挺甜的,还带点脆,像一节节的甘蔗被喀嚓咬断的那?种感觉。
江远寒自然听不出这种细微到?了一定?程度的小心思,也?不知?道这点儿语调上的甜味儿代表了什么,他只不过是个见?世?面的魔界小少主罢了,尚且不食人?间?烟火。
“也?不是什么都得会。”江远寒歪着头想了想,堂哥也?是修士,起码没见?过堂哥说他能生孩子的,“
但生个火这点事儿,也?太简单了,你还是不会,都学什么了?”
苏见?微顿时有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但以她的年纪,下意识地张口反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江远寒托着下巴看她,眨了眨眼,然后伸手打了个响指。
啪嗒。
随后,破庙里?安静了两秒,在这一瞬间?,苏见?微觉得庙外的雨可能都跟着安静了两秒,不过这多数是她因缘际会的幻想。
在极短暂的停顿过后,堆在一起的干草堆噗呲一声燃起火焰,火苗卷袭着草杆,烧得热热烈烈,旺旺盛盛。
火光明灭,映得紫衣少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但她对着火堆呆了一会儿,突然发觉,眼下最费心的问题居然两句话就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