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庄子,纪新雪立刻吩咐仆人准备纤尘不染的房间,一丝不苟的完成他离开长安时随口搪塞纪璟屿的话,先为焱光帝祈福半个时辰。
祈福的过程与从前在‘太学’时相比不亚于享受,他只需要以舒适的姿势坐在蒲团上,等晴云来提醒他到时间了就能离开。
纪新雪用了点时间静心,忘记宣威郡主灿烂明媚的笑容,然后开始思考他来庄子的目的。
他想看看百姓的生活和地里的庄稼。
国库空虚定是因为税收不够,导致税收不够的根本原因有最基本的两种可能。
一种是百姓交不起税,一种是百姓没法交税。
前者是时代问题,虞朝的种子、耕种方式都没有办法与他穿越前生活的时代相比,地里收成自然也没法相比。
如果百姓辛苦整年的收成连最基本的养家糊口都做不到,朝廷也不能真的逼死百姓。
这种情况即使能想办法搞到‘钱’也无法改善国库空虚的问题,当大部分人都吃不饱饭的时候,再多的‘钱’也没地方花,除了造成经济通胀,导致物价上涨,几乎起不到其他效果。
后者同样是时代问题,他昨日决定来庄子探究国库空虚的原因后,特意去纪璟屿的书房转了一圈,找到了关于税律的书。
虞朝从开国起就采取均田制的收税方式。
每村每年都有必须开荒的数额,这些共同劳作开出的荒地会授给村中十八岁以上的人口,大约在一百亩左右。
这一百亩田地,八分是分口田,二分是永业田。
分口田只有田地主人活着的时候可以种植,永业田可以代代下传。
得到田地的人有缴纳赋税和服徭役的义务。若是不愿意服徭役,可以以绢、布、麻的方式避免徭役。
若是有特殊情况,朝廷需要加大每年服徭役的期限,会酌情减少当年的赋税。
按照虞朝目前施行的税律,基本可以保证百姓有地可种,能养活自己及交税,看上去似乎没什么问题其实最大的问题就是看上去似乎没有问题。
无论这套税律看上去多完美,都是从根源上就错了。
纪新雪穿越前生活的时代已经用几千年的经验证明,人头税没有未来,无论最开始的时候规划的多好,最后都免不了土地兼并,农民流离失所的结局。
只有将征税的对象从人头变成土地,地多者多交税,地少者少交税,才能最大程度的保持税律制定时的框架。
自古以来改制、改税都不是容易的事,就算确定虞朝国库空虚的原因是在税律上,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是易事。
纪新雪从蒲团上起身前得出结论,无论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国库空虚,想要结局问题都道阻且长。
总之两个字,好难。
毕竟是在热孝,又有宣威郡主在,纪新雪只能忍痛放弃全羊宴,食不知味的吃了顿全素,然后换了身仍旧素净但不至于一眼孝服的衣服,带着李金环和张思仪去庄子外围的农田处闲逛。
正值九月,刚好是庄稼收获的时候。
可惜纪新雪从不事农桑,既辨认不出地里的庄稼是什么种类,也无法评估庄稼的收成是好还是坏。
他凝神盯着地中的庄稼许久,放弃为难自己,让人去找庄主来。
“这是给你的羊种的口粮?”张思仪茫然的注视遍地金黄色的穗子,“怎么都黄了,羊会不会不喜欢?”
纪新雪哂笑,“羊会不会喜欢这些‘草’我不知道,反正你几乎每天都在吃‘草’。”
“不至于说你庄子上的草没养好都要生气吧?”张思仪瞪大眼睛,脸上浮现委屈,试图与纪新雪讲道理,“尚书府再怎么落魄,也不会给我吃草。”
纪新雪没法与张思仪讲理,但能与张思仪讲理的人已经来了。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张思仪,问急匆匆赶来的庄主,“这片地种的是什么作物?”
庄主愣了下,骄傲的挺起胸膛,“是玉粳米,公主还在王府时,每年都能吃到这里送到王府的玉粳米。”
“这是玉粳米?”张思仪诧异的盯着他眼中的枯黄杂草,声音满含惊讶。
庄主向来以庄子上的玉粳米能直接送去嘉王府,端上嘉王府主子们的饭桌为傲。此时被张思仪用这般难以置信的语气质问,明知道张思仪是纪新雪的贵客,语气也难掩僵硬,“确实是玉粳米,小人愿以人头担保!”
“刚才是我说错了。”纪新雪真诚的对眼睛瞪的格外圆的张思仪道歉,“你不会每天都吃玉粳米。”
张思仪丝毫不在意纪新雪的嘲笑,他眼巴巴的望着纪新雪,疯狂暗示,“是不是已经到了收成的季节,我要在这里用了晚膳再走。”
始终默不作声的李金环也看向纪新雪,虽然没有开口,但想留下玉粳米吃到饱的意思极为明显。
长安贵族喜江南水稻,但江南路途遥远,再好的水稻运送到长安都不如刚收获的时候。
久而久之,长安也兴起种植水稻的风气。
比起种小麦,在长安种水稻周期长收获少,比普通水稻更香糯的玉粳米产出还比不上普通水稻的十之五六。
李金环和张思仪分别出身定北侯府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