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作为能上朝听政的皇子,就算他没有注意到这种细枝末节,愿意在他身上下本钱的朝臣也会主动将各种消息告诉纪璟屿。
“儿臣听过许多人称赞钟侍郎大才,即使没有钟娘娘,他也早晚能成为侍郎,况且小五揭发商州案有功,惠及母家也有旧例可循。”纪璟屿提起‘小五’时眼中闪过纯粹的羡慕,没有半分嫉妒或不满。
长平帝不动声色的收回放在纪璟屿脸上的目光,顺势将话题转到朝政上,在处理司空派系的抉择上提点纪璟屿,命纪璟屿私下拟定对大理寺牢狱中罪臣的惩罚。
纪璟屿仔细记下长平帝的交代,从头到尾都没有去看长平帝桌上随意折放的信纸,也没有探究是谁询问他‘是否记得被遗忘之人’的想法。
“你说的没错。”长平帝没头没尾的道。
纪璟屿面露茫然,“阿耶?”
“我允王氏后位不仅是为你和敏嫣、明通,还为靖柔、新雪和宝珊不会有出身名门的继母。”长平帝抬手拍在纪璟屿肩上,“王氏毕竟为我诞下你们姐弟三人,赏罚不应抵消。璟屿,磨墨。”
松年在长平帝的目光示意下在宽口瓷瓶中取出空白的圣旨。
“将圣旨给璟屿,我说,他写。”长平帝道,“王”
“皇后娘娘的父亲正任给事中。”松年提醒道。
长平帝嗤笑,“罢了,还是让白千里拟旨,封灵王和公主们的外祖父为承恩侯,世袭三代。”
若是让他拟旨,恐怕只有王给事中生女有功可说。
纪璟屿听了长平帝的话,眼中忽然迸发极亮的光芒,立刻跪地谢恩。
长平帝没马上理会纪璟屿,继续对松年道,“封阿娘的亡父为承恩公,世袭五代,爵位落在承恩公的长子身上。”
松年应是,见长平帝没有其他交代,才去找白千里。
白千里拟完的圣旨内容要先拿回来给长平帝过目,然后才能抄写在圣旨上,长平帝再次过目后才能盖玉玺。
长平帝亲自扶起纪璟屿,语气忽然浮现不快,“平日里多关心你阿姐些,她身边的那些郎君是怎么回事,要不就像是宣威那样都定下名分,要不就全部遣散。”
角落里仿佛不存在似的莫岣眼皮忽然动了动。
陛下让公主学宣威,这是夸奖?
他是不是要多些陛下夸奖算了,太麻烦。
纪璟屿没想到长平帝会突然为这件事动怒,连忙解释道,“阿姐身份尊贵,那些人不愿轻易放弃也是人之常情。”
“你也知道那些人是不愿轻易错过,不是不愿错过?”长平帝睨向比他矮整个头的儿子,“去吧。”
纪璟屿还想为纪敏嫣辩解几句,但他难得能遇到长平帝对他耐心十足,即使生气也和颜悦色的时候,委实不愿意破坏此时的氛围,终究还是痛快的离开了。
长平帝在书房内绕了半圈,回到桌案处,亲自将纪敏嫣送来的信放入专门的木盒中,仿佛自言自语的道,“如何才能让他们的性子中和?”
明明都是王皇后生的孩子,性子却差这么多。
敏嫣过于争强好胜,璟屿骨子里却与世无争。
角落里的莫岣沉默不语,他不知道。
好在长平帝也没指望屋内除了他之外唯一的人会回答他,他走回御案后就着纪璟屿留下的墨水给纪敏嫣回信,没提封王皇后的父亲为承恩侯的事,只有一句话,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敏嫣想要虞珩那般是公爵、侯爵继承人的夫婿,起码要放弃如宣威那般连纳十房美妾的权力。
不是他偏心,不给敏嫣做主。
将来璟屿议婚时,也娶不到如卫国郡主府世女那般身份的女郎做妻。
什么都想要,早晚会跌大跟头。
长平帝盯着信纸上的字从湿润到彻底干涸,团成团扔进火盆中。
罢了,敏嫣心思重,他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敏嫣必会因为他在为敏嫣故意提起王皇后的事生气。
敏嫣还小,婚事可以再放放。
风流名声连莫岣的女儿都影响不到,怎么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女儿?
最后,长平帝给远在安业的纪新雪写了封长信。
询问纪新雪和虞珩如何,是否有因为纪新雪性别的事龃龉,劝纪新雪不妨让着虞珩些,毕竟是少年相识的情谊。
然后询问纪新雪的珐琅窑如何,嘱咐纪新雪得到能拿得出手的成品后立刻送回长安,另外要求纪新雪暗中派人去寻祥瑞,不急着寻到,不要常见的白虎、白鹿之类的祥瑞,要能让百姓记住并津津乐道的祥瑞。
信的末尾,长平帝催促纪新雪早日‘不经意’的将性别透露给宣威,八百里加急传回宣威的反应。
纪新雪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大为震撼。
是什么事值得他吝啬文字的阿耶写下篇幅如此长的信。
难道又喝了假酒?
看着除了寻找祥瑞,满篇都是旧事重提的信,纪新雪的情绪忽然变得沮丧。
他有种莫名的感觉,长平帝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心情很差。
可惜他远在安业,无法去探究让长平帝心情不好的原因,只能希望留在长安的纪璟屿、纪靖柔和纪宝珊能安慰老父亲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