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接连涌出眼眶,仿佛是人鱼的珍珠。
即使安武公主没哭诉长平帝对他的苛责,宣威郡主也能从‘恨屋及乌也格外讨厌我’、‘毁掉阿耶的孝心’等寥寥几语窥得安武公主的委屈。
换位思考不行,不能换位思考,如果她阿耶如此对待她,她肯定会疯。
纪新雪在等宣威郡主来安慰他,哪怕只是面子情似的口头安慰,也能在宣威郡主心中留下印象。
可惜他掐得半条大腿都变得麻木,仍旧没能等到宣威郡主的安慰。
难道他的演技太拙劣,被看穿了?
纪新雪低头掩盖眼中的心虚,还好他提前准备了大招。
“阿姐!”纪新雪重新昂起头时,眼中皆是自我厌弃,泣不成声的道,“我不是个有孝心的人,我竟然庆幸能躲过给做药材的命运,我不配做阿耶的儿子。”
虞珩停在帐篷外,回头凝滞身后的人,示意所有人都退到远处。
他进入帐篷后径直走到与隔壁帐篷相通的地方,仔细听隔壁的对话。
“不!”宣威郡主双手扶住纪新雪的肩膀,目光坚定的与纪新雪对视,“你没有错。”
纪新雪的哭声顿住,他茫然的与宣威郡主对视,眼中忽然迸射出让人难以忽视的惊喜,语气却充满怀疑,“真的吗?”
原本有些后悔贸然开口的宣威郡主看到纪新雪仍旧患得患失的模样,心中忽然涌起火气,语气比刚才更坚定,“真的,你没有错。”
“那、那是谁的错?”纪新雪怕始终盯着宣威郡主会露馅,特意垂目盯着远处花瓶。
宣威郡主如同纪新雪预料的那般没有开口。
令人窒息的沉默无声蔓延,纪新雪的眼角余光将宣威郡主脸上的纠结和痛苦尽收眼底,心下狠狠的松了口气。
宣威郡主脸上有痛苦,必定是因为她认为焱光帝或者莫岣错了,但她不能说,所以才会痛苦。
“阿姐。”纪新雪打破沉默,“阿耶会杀了我,为先帝补上药材吗?”
宣威郡主脸上浮现惊骇,再次抓住纪新雪的手臂,“怎么可能?你不要做傻事!”
“先帝已经驾崩,况且当年已经有”宣威郡主勉强停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头一次在纪新雪面前态度格外强硬,“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你不要再想了。”
纪新雪感觉自己的‘戏’有点过,好像吓到了宣威郡主,闷闷的点头,故意道,“要是阿耶能像阿姐这么想就好了。”
宣威郡主脑海中忽然浮现莫岣的面孔,艰涩的开口,“陛下早晚会想通。”
她阿耶能不能想通?
安武公主容貌如此像陛下,若是将来身型也像陛下,早晚都瞒不住性别的秘密。
虞珩在双方再次陷入沉默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回到帐篷门口,故意以很大的力道掀开帐篷帘子又放下,高声道,“阿雪,醒了吗?”
纪新雪做出慌忙擦泪的模样,哑着嗓子应声,“嗯!”
宣威郡主心事重重的离开后,虞珩立刻让人去煮鸡蛋。
纪新雪见虞珩的脸色不好看,下意识的抬起手去摸眼周刺痛的地方,“要不先别消肿,明日还能用上。”
不知道长平帝召宣威郡主回长安的旨意何时会到,他的时间有些赶。今日让宣威郡主说出‘不是他的错。’就算是达成目的。
明日他会假装收到长平帝的八百里加急,兴高采烈的告诉宣威郡主长平帝已经原谅他。
如此道理和权力(长平帝)都站在他这边,宣威郡主回到长安,自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眼睛坏了怎么办?”虞珩亲自拿起晴云取回来的鸡蛋包入手帕,仔细为纪新雪按压红肿的地方。
适度的力道和温热的触感,让眼眶周围的刺痛逐渐麻木,纪新雪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虞珩的声音与叹息声同时响起,“阿雪,没有人生来就该做什么,你要为自己活着。”
纪新雪的身体忽然变得僵硬,“你听见了?”
虞珩轻嗯了声,他站在纪新雪身侧,一只手揽住纪新雪的肩膀,另一只拿着鸡蛋为纪新雪滚眼眶,几乎将纪新雪的身影完全笼罩住。
“那些都是用来哄阿姐同情我的话,没有发生过。”纪新雪保持昂着头的姿势睁开眼睛看向虞珩,小声道,“阿耶很早的时候就知道我的真实性别,他对我的态度从来没变过。”
虞珩先拿开鸡蛋免得纪新雪不舒服,搭在纪新雪肩膀上的手掌力气越来越大,“可是你为此背负了许多,本不该压在你身上的东西。”
纪新雪扬起嘴角,眼中毫无阴霾,“我很好,小时候的七年是院子里唯二的主子,阿娘又宠爱我,从来没吃过苦头。到寒竹院上学,有阿耶爱子的名声在外,又有你肯照顾我,日子过的很轻松。后来阿耶登基,我是公主,更不会有人想不开来招惹我。”
虞珩没有马上说话,眼中的怜爱越来越浓。
这双眼睛似乎能看到每处旁人看不到的阴霾,想要治愈这些阴霾处的细小伤疤。
纪新雪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忽然主动移开目光,避开和虞珩的对视,姿态少见的狼狈,“等会让金吾卫去周围看看有没有野兔,想吃烤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