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帝没急着去看下页的内容,他低下头,用力捏了捏眉心,忽然发出低沉的笑声。
让小五和凤郎用安业银矿的银子在江南大肆采买却没有具体说明让他们采买什么,其实只是想找个理由将那些银子赏给他们。
松年端着两盏茶水回来,先将印有龙纹的茶盏放在长平帝手边,看到御案上已经拆开的信封上写着‘安武’二字,半点都没感觉意外。
陛下每次看到金明公主和安武公主遣人送回的信都会龙心大悦。
长平帝匆匆看过后面信纸上记载的内容,将第一张说私事的信纸塞回信封,让松年将其放到专门收着纪新雪派人送回来的各种信件的箱子中。
然后将余下的信纸放进全新的空信封中,等明日空闲时再仔细研究,转而拿起写着‘怀安’的信封。
“岣兄,小五的信寄出前三日,宣威已经启程回长安。算算日子,这几日就能入城。”长平帝边拆信,边对坐在角落里的莫岣道。
莫岣将怀中的金刀放在腿上,双手接过松年递来的茶盏,语气一如期望的冷淡,“会在后日午时到申时之间入城。”
长平帝哑然失笑,莫岣自然会比他更关心宣威何时入城。他回神看向手中的信纸,嘴角的笑容陡然收敛。
这是封记载公事的信。
突厥王派使者送来求和书,经过庆州的时候被纪敏嫣截住。
纪敏嫣从使者口中套出求和书的内容,将其写在信上送来长安。
她一改最近与长平帝闹脾气,不肯主动与长平帝交流的别扭,在信的最后发表意见。
纪敏嫣终于低头,长平帝却没办法为此感到高兴,他反手将信纸拍在御案上,发出引人侧目的闷响。
突厥王明面上是想要与虞朝议和,以金银换回被虞朝俘虏的突厥士兵,为此突厥愿意送大王子来长安为质。
实际上,突厥王并没有奢望长平帝会放回被俘虏的突厥士兵,他只想让长平帝答应,五年之内不会对突厥出兵。
北疆和平五年也是长平帝所期望的事,比起收拾已经潜伏近百年的前朝余孽,长平帝更想早日肃清虞朝版图内不听长安政令的地方,比如河南道、淮南道、江南两道。
纪敏嫣在信的最后道,如果长平帝能将突厥大王子赐给她为妾,她可以随便点个驸马。
角落里的松年和莫岣听到声响,同时看向长平帝,“陛下息怒。”
长平帝闭眼隐忍情绪,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拿起手边的茶盏狠狠惯在地上。
怎么会如此争强好胜?!
因为小五有个身为郡王的未婚夫,就非要国公世子或者侯爵世子做夫婿才满意。
从武宁朝至今,公爵和侯爵越来越少,刚好适龄的人更是凤毛麟角,这些人无不是从小被家族倾尽全力的培养,怎么会轻易做驸马?
如果纪敏嫣非要这样的驸马,长平帝也不是不能成全她。
只要纪敏嫣能说服她看中的人,或说服公府、侯府的当家人将精心培养的世子给她做驸马,长平帝能立刻为纪敏嫣指婚。
哪怕纪敏嫣认定一个人,非要让那个人做她的驸马不可。即使那个人已经定亲,甚至早就娶妻生子,长平帝也能让纪敏嫣如愿以偿。
结果呢?
纪敏嫣想要这样的驸马,却不肯主动与这些人接触,只让身边的人透个意思过去,就没有下文。
总共有六个府中世子与纪敏嫣适龄的国公府,有三个人在半个月内定亲。余下三个人,一个去北地求学,一个回家祭祖,还有一个不仅是家中独子还是个病秧子。
与纪敏嫣适龄的侯府世子更多,足有九个,其中有两个人在十日内定亲,余下的七个人中,有三个暂时观望,四个主动对纪敏嫣示好。
过了三个月,主动对纪敏嫣示好的人逐渐受不了与纪敏嫣身边的人争风吃醋,只剩下两个。
又过三个月,暂时观望的三个人陆续定亲。
如今纪敏嫣身边仍旧有两个侯府世子,是当初九个适龄的侯府世子中家世底蕴和资质最差的两个人。
长平帝能理解纪敏嫣看不上这两个人,但不能理解纪敏嫣当初为什么轻而易举的放走更好的人。
他知道纪敏嫣只是将没见过面的突厥大王子当成猎物,看中的只是其异族王子的身份而已。就像是喜欢用名贵玉石雕琢的摆件,想要将其收入库房。
因为有这个异常珍贵的‘摆件’,她只需要再收集一个不是很难找的‘摆件’,所拥有‘摆件’的价值相加,就能比得上妹妹从小抱在怀里的‘奇珍’。
莫岣上次见到长平帝如此愤怒,还是焱光帝驾崩的那天。
他盯着长平帝看了会,转头看向松年的目光中满是茫然。
焱光帝震怒的时候,通常都会让他去哪里抓人,长平帝为什么还不开口?
松年没办法通过目光与莫岣交流,他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走近长平帝,只字不提长平帝的怒火,“前几日襄临郡王又让人进献了柄好刀,陛下可要去演武场试刀?”
长平帝抓起压在手下的信扔向松年,语气难掩愤怒,比起向松年询问答案,更像是在质问自己,“她怎么会如此争强好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