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没等到纪新雪的下文,虞珩眼底深处的漆黑逐渐凝滞,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握住纪新雪的肩膀,眉宇间浮现前所未有的喜悦,激动得嘴唇开合数次,皆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陛下竟然肯应允他和阿雪唯有彼此的长相厮守?
这是他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事。
纪新雪被虞珩的情绪感染,也扬起灿烂的笑容。他搂住虞珩的脖颈,迎上仍在颤抖的嘴唇。
虽然在凤翔宫书房与长平帝谈话的过程中,纪新雪受到前所未有的挫折。
但在前往安国公主府的马车里,只考虑目的和阻碍时,他却有如同拨开乌云见日光般豁然开朗的感觉。
早在对虞珩生出妄念的时候,纪新雪就有心理准备,想要得偿所愿,必定要走过铺满荆棘的悬崖峭壁。
相比他预想中的暗无天日的为难、分别、困境......只是完成长平帝的一个要求就能得得偿所愿。
不会因此与阿耶和兄弟姐妹生疏,堪称没有任何后遗症。
就像是已经准备好从山脚徒步爬上高耸入云的山顶证明诚意,到达山脚时却意外发现除了预想中的荆棘小路,还有能直达山顶的‘仙鹤’。
只要在寒潭中捕到肥美的锦鲤投喂仙鹤,就能省下爬山的困难和时间。
过了许久,两人的情绪才在越来越浓郁的铁锈味中逐渐平静。
纪新雪放松的靠在虞珩身侧,仔细将与长平帝的对话告诉虞珩。
“因为我和阿姐,阿兄几乎已经彻底失去成为太子的机会。”纪新雪面露苦笑,语气中满是叹息,“即使阿兄放弃娶萧宁为妻的想法,答应阿耶,另娶名门贵女,早日与其诞下嫡长孙。只要他耳根子软的旧习没有改变,阿耶就不会重新考虑他成为太子的可能。”
然而事到如今,纪新雪已经不再认为纪璟屿耳根子软的毛病是王皇后的错。
毕竟纪璟屿从八岁起就离开王皇后能够插手的后院,由长平帝带在身边教导,担当有实无名的王府世子五年、成为准太子六年、在封地巡视两年,期间频繁出入北疆军营,亲自参与数场胜仗。
十三年,无数次的历练都没能改变纪璟屿的弱点。
可见温和大度、与亲为善、优柔寡断都是纪璟屿天生的性格,实非后天的经历能够改变。
纪新雪长长的叹了口气。
亏得他和纪敏嫣自以为他们的支持会成为纪璟屿最大助力......没想到反而是导致纪璟屿和太子之位擦肩而过的直接原因。
虞珩抬手拍了拍纪新雪的背,沉声道,“陛下的顾虑没错,阿兄确实不适合。”
如果纪璟屿继位,仍旧没有任何改变,朝中大事皆由纪敏嫣和纪新雪决定,确实没办法保证纪璟屿的儿子会不会有‘他人酣睡于卧榻之侧’的感觉。
他不知道阿雪和纪敏嫣会如何想,只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容忍新太子的人选对阿雪有任何威胁。
他会先下手为强。
纪新雪再次感觉到违和的气场,立刻抬头看向虞珩,终于成功的在虞珩眼中捕捉到没来得及完全收敛的戾气。
“你在想什么?”
虞珩若无其事的道,“我在想陛下的担心。”
没等纪新雪追问,他就将心中的想法以另外的方式告诉纪新雪,“若是阿兄继位,我们可以不考虑将来,长姐和阿不罕冰却不得不替子嗣考虑。以阿姐护短的性格,亲子和侄子......”
纪敏嫣必定会选择亲子。
所以这是个死局。
纪璟屿的儿子是个合格的太子、看不惯强势的皇姑和皇叔把持朝政、想尽办法的收拢权力、皇姑和皇叔察觉到侄子的野心,为将来、子嗣、考验等因素打压侄子、双方逐渐结成死仇、朝堂受到影响。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纪璟屿的儿子完美继承纪璟屿的性格,是个有容人之量、甘心退让的人。
纪新雪和纪敏嫣如同担心纪璟屿般担心纪璟屿的儿子,想方设法的寻找辅政大臣,如同他们影响纪璟屿似的影响纪璟屿的儿子。
等纪璟屿的儿子要立太子的时候,又要怎么解决?
总之,纪璟屿成为太子只能解决眼前的问题,从长远看,会留下数不尽的危机。
纪新雪顺着虞珩的话想下去,再次坚定放弃纪璟屿的念头。
风险太大,完全捞不起来,还是沉了吧。
想到纪璟屿作为长久以来的准太子人选,随波逐流的被所有人选择,又悄无声息的被所有人放弃,纪新雪和虞珩心中皆浮现无法辨别的复杂。
“阿兄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沮丧?”纪新雪仿佛自言自语似的问道。
虞珩知道什么样的回答能让纪新雪心中好受些,但他没有因此欺骗纪新雪。
“会”他笃定的点头,“阿兄不会因为失去太子之位伤心,会因为没有达成陛下和长姐的期望伤心。”
就像阿雪虽然从未动摇过要与他长相厮守的想法,但仍旧会因为辜负陛下和怀安公主的期望愧疚。
纪新雪满脸复杂的点头,忽然有些理解感怀悲秋的酸诗。
纪璟屿的努力和放弃,几乎与理想和现实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