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安静。
长平帝心不在焉的看向殿外,眼皮忽然跳得厉害,总觉得忽略了很重要的事。
他不动声色的看向身后的莫岣。
莫岣立刻回应长平帝的目光,掌心已经贴上腰间的利剑。只要长平帝明示,他会毫不犹豫的对任何人出手。
长平帝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
钟素是从莫岣亲自看守的正门进入皇宫,肯定逃不过莫岣的眼睛。
以莫岣的脑子,做不出暂时放钟素进门,找到合适的时机再惩罚对方曾违背废帝心思的事。当时没有发作,便不会再想起这件事。
他在担心什么?
“陛下”清河郡王世子悄无声息的走到长平帝身侧,低声道,“宗人府为小五准备的嫁妆出了些问题。能不能先从您的私库调取些布料,只需要二十匹,能填满一抬嫁妆即可。”
长平帝愣住,猛地抬起眼皮瞪向清河郡王世子,“小五的嫁妆?”
他的小五娶妃,宗人府难道不应该准备聘礼?
为什么是嫁妆!
清河郡王世子却误会了长平帝的意思,轻描淡写的解释,“宗人府最后盘点小五的嫁妆时,刚巧赶上晴天雨。从西域寻来的料子最为娇贵,只能用以草药熬煮的温水清洗。即使下面的人动作够快,最上层的料子也沾染了雨点的痕迹,恐怕晒妆的时候不好看。”
长平帝拧起眉心,直白的质问,“为什么是嫁妆,不是聘礼?”
愣住的人变成清河郡王世子。
他抬起眼皮仔细打量长平帝的表情,嘴角扬起微妙的笑意,慢吞吞的道,“嫁妆还是聘礼,有什么区别?”
因为身份特殊且无需向任何人证明财力,纪新雪和虞珩的大婚,没有提前下聘的过程。
双方皆在大婚当日挑选一百二十八抬随身之物,展示给长安百姓和朝臣看。
清河郡王世子已经收到消息,纪新雪选择了凤冠礼服。
再加上纪新雪和虞珩成婚,两人想要孩子只能过继,将来继承安国公主府爵位的人,更是要改为‘虞’姓。他们之间不会牵扯到姓氏的问题,清河郡王世子才会顺嘴将纪新雪大婚的随身之物称为嫁妆。
没想到竟然令长平帝有如此大的反应。
“当然有区别?”长平帝眼含责怪的睨向清河郡王世子。
百姓只知道太女和东临君,朝臣们却个个知晓小五是皇子。
若是在他们眼中,小五夫纲不振,岂不是连君纲也要大打折扣?
清河郡王世子‘嗯’了声,再次追问,“有什么区别?”
他并非完全猜不到长平帝格外在意嫁妆和聘礼的含义,只是觉得离谱。
难不成纪临渊以为,小五的随身之物称为聘礼,凤郎的随身之物称为嫁妆。小五便是‘夫’,凤郎是‘妻’?
两人沉默的对视半晌,长平帝在清河郡王世子越来越诧异的目光中,神色如常的移开视线,“你给办事的人留个信物,让他直接去我的私库寻布料。尽管挑最好的给小五做聘礼,不必特意请示。”
清河郡王世子忽然发出声轻笑,“纪临渊,你是不是对小五和凤郎存在误解?”
且不说小五对凤郎倾心时已经与凤郎有婚约,始终以为自己的女郎。
单单是两人因要紧的朝事不得不暂时分开之后,每次身体抱恙的人都是小五,凤郎却精神抖擞的继续为朝政忙碌,也能猜出......咳咳。
长平帝不肯接话,颇为嫌弃的挥了挥手,“你亲自去看小五的聘礼,别再出其他岔子。”
他说是聘礼,就是聘礼。
其余的废话,他不想听。
没等清河郡王世子再开口,大殿外忽然响起极嘈杂的声音,依稀能分辨出‘请安’、‘大喜’等字样。
过了许久,殿外的人依旧没有进门,性子有些急的朝臣,已经自发的出去查看是怎么回事。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太和殿便空了大半。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杂乱,但始终没有人回殿内说明情况,以至于仅剩的朝臣也被勾起好奇心,纷纷走向门口。
长平帝昂头饮尽松年端来的茶水,试图浇灭突如其来的烦躁。
可惜效果几近于无,非但没能令他静下心,反而莫名其妙的生出‘又是这样’的感慨。
清河郡王世子摸着下巴沉思片刻,趁着长平帝无暇留意他,悄无声息的退出太和殿。
抬头便见到被众多朝臣和命妇围在中央的纪新雪。
哪怕已经无数次感叹过纪新雪美貌,骤然见到盛装打扮的新娘,清河郡王世子仍旧震惊的愣在原地。
如此殊容。
无论是盛装赴宴的年轻女郎,还是举手投足自带韵味的朝臣女眷,皆无法在新娘子已经面露不耐的情况下,夺走哪怕微不足道的注意力。
难怪自安武公主之后,长安再无人能担当美人之名。
清河郡王世子站在原地听了会朝臣和命妇对纪新雪的赞美,忽然有些理解,以长平帝的玲珑心思,必定能推测出纪新雪和虞珩之间是由谁主导。为什么始终坚持纪新雪是娶‘妻’。
将心比心,如果他有个处处肖似自己,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