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竟不能。
“你看什么呀?肩膀都湿了。”
般弱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张六回了神,那冰白的脸颊湿湿漓漓的,情态流露出一丝脆弱。
“呀,脸也湿了。”
般弱牵袖擦了擦。
她顿了顿。
是热的。
张六低下头,蹭了蹭她的琵琶袖,呓语道,“……好暖啊。”
转眼三年,般弱也在内相的扶持下坐稳了皇位,后宫除了宫女太监,并没有男妃。
百官在她手底下当差了三年,知道天子从生涩到熟练,如今都能面不改色坑他们了。
总之是老狐狸教出了小狐狸。
他们见大势已去,渐渐放下了之前的担忧与芥蒂,认同了小女帝的手腕,转而变着法儿催着般弱进行秀男大选。
般弱:不敢不敢,我怕分尸。
然而一向嫉妒的六哥却没说什么,他给般弱喂了一碗甜元宵,便出去办差了。
“噗——”
四下无人之际,他用帕子压住口鼻,泅开一抹显眼的血迹。
那乌黑浓密的鬓间几乎是刹那之间,泛出一些银丝。
三年情蛊已破!
张六面无表情,按照约定,奉上了十年寿命。
九千岁手腕通天,系统在他手里,几乎是没发挥什么作用,它仅凭着情蛊,就得了一名天道骄子的十三年寿命,更加不敢吭声了。
九千岁将帕子藏好,抬脚出去。
他硬撑了半年,百官要求天子封妃的声音越演越烈。
于是在般弱一十一岁生辰这一日,京城烟火绽放,艳如华昼,他却牵着她,蒙着眼,到了一处府邸。
他把她交给了另一个人。
般弱陡然摸到一个陌生温热的手掌,吃了一惊,欲要扯下红绸。
九千岁却贴着她的耳朵,哑涩道,“不用怕,这是圣人的生辰礼,都怪我,是个残缺的废人,无法为圣人生育。可是这个王朝,需要一个子嗣,旁人的血脉,我不信任,唯有圣人的子嗣,我会教养他,让他日后,替我保护圣人。”
他推了一身红衣的小四爷一把。
小四爷欲言又止,又抿紧了唇。
“沈四,陪圣人,好好洞房,别误了吉时。”
他垂眸,鬓角一缕银霜,清冷得很。
“咱家就在外面,若需要水,可随时唤咱家。”
般弱反而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谢过内相的美意,小四爷,咱们洞房去!”
小四爷没说什么,牵了那肉肉的手入了房。
六哥守在院子里,怔怔看着夜幕里的烟火,那么繁盛的景儿,他想的,是他一十岁生辰那日,她放的地老鼠,小小的、亮亮的一团,在脚边活泼乱窜。
那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烟焰。
不知不觉,六哥踉踉跄跄,走到了外边,府邸的喜事灯笼垂下红穗,摇摇摆摆,是温存的模样。
六哥倚着冰冷的墙面,红唇似烧烬的猩灰,轻轻地叫了一声。
“喵。”
记得很久之前,她说过,要是活着,给她喵一声。那么羞耻的要求,他当时用情不深,怎么能应。
可现在,他叫了,只为告诉她——
主人,我疼得很,尚还活着呢。
六哥学着奶猫儿的姿态,鲜红又薄的舌头,舔了舔受伤的爪子。
“喵呜,喵呜,喵呜。”
谁家的猫儿又走丢了,真可怜呀。
可现在人人都忙着放烟火,庆万寿圣节,庆太平盛世,谁会注意到墙角那一只蜷缩的脏兮兮的弃猫呢。
冷极了。
六哥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五花肉,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