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负雪!”
沈辟寒低喝,“你到底想说什么!什么杀父仇人!”
沈负雪朝他走去,“你去了一趟云州,见了镇安侯,见了何博圣,你就没有一点想法?你再好好想想,温般弱长得像谁,像温氏吗?”
沈辟寒心神一怔。
“什么?”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沈负雪漫不经心,弹了下他的剑,寒光森然入了眼底。
“你为了她,第一次修了长恨诀,只为给她看龙尾关的风,昆弥川的月。你为了她,第一次违逆我的命令,去了我的书房,盗了死士的解药。既如此,怎么不为她疯得更厉害些?将我这糟老头子取而代之,将你爹血海深仇抛之脑后,与她双宿双飞,岂不更加快活美满?”
“锵!”
沈辟寒的郁刀被沈负雪漆黑两指生生折断,切口整齐锋利。
不够,火候远远不够。
这样心二意的兵器,怎能屠得仇家满门。
沈负雪微皱长眉,又缓缓松开,他看向面前这个失魂落魄的少年,“怎么,还想不通?”
沈辟寒抿唇。
沈负雪微微冷笑,“不愧是何博圣的女儿,他十六岁就强辱了你娘娘,他的野种十六岁也强辱了你的心肠,让你变得畏首畏尾,女儿心性!你在这边为她要生要死,怎么不想想你那还在阴曹地府受罪的娘娘?”
轰!!!
沈辟寒对般弱的担忧不舍全被绞得支离破碎。
他头晕目眩,喉咙又隐隐腥甜。
他强撑着那汹涌而来的恶心感,“您,您,说什么?”
“阿奔本来是想等你及冠,再告诉你真相,谁想得你,令我如此失望!”沈负雪挥臂,那一截断刀便铮的一声插入岩石里,他语带讥诮,“如今的何博圣你也见到了,人人称他是大器晚成,是如玉君子!呵,这个道貌岸然,欺世盗名的鼠辈,他祸我家门,倒是名利双收!”
“你可知,他年少时去了南诏,与你父称兄道弟,很是亲热。可是,就是这个好兄弟,就是这个好儿郎——”
沈负雪怒不可遏,捏碎了另一段郁刀,碎刃又是割得他鲜血飞溅。
“这小畜生!这个小畜生!趁着我外出,趁着你父天生武弱,他当着你父的面,欺辱了你娘娘,当时她还怀着你!”
“你以为你爹为什么会死?他愧对燕娘,愧对你,早已病入膏肓,等你第一次读书认字,他自觉不想拖累家人,是生生勒死自己的啊!!!”
“你娘娘为了给你爹报仇,她远离故土,还不惜揽上与我有染的罪名,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你以恨入剑道,将来以你爹自创的负苍剑诀,屠尽何博圣一家!”
“噗嗤——”
沈辟寒真气走岔,狂喷鲜血,他如染血的纸鸢,一头栽进了泥里。
沈负雪双目森寒,“现在你知道了,温般弱是何博圣与温氏之女!是仇人之女!”
“我引来了温氏,将她放到你身边任你玩耍践踏,偏你不争气,连她身都不敢破,还被她踩入泥里!好,你不敢动她,那就让其他人玩,何家的男男女女都要给我冰儿跟燕娘陪葬!”
沈辟寒茫然无措,缓慢摇头。
“可她,可她也是没有选择,被温氏生下来的啊……”
“沈橙!你是我沈家的种!”沈负雪恨得入骨,额头青筋暴起,“你小的时候最喜橙,还央你阿爹雪山给你种橙树,这些你都忘了吗?你非但不给你爹报仇,为何还对仇家处处留情!”
沈负雪失望的目光刺痛了沈辟寒。
“没忘!阿奔我没忘!!!”
他痛得血泪斑斑而落。
可为何是她。
为何是她。
沈负雪齿缝挤出冷笑,“好,好,我沈家出了一个痴情种,你没忘最好,我这就将那小贱人抓回来,扔她到那销金窟里,我让你日日看她怎么风情万种!温氏是个花魁娘子,她的女儿功夫怎么也算不得太差,说不定何博圣那个道貌岸然的贱人感兴趣得很!”
“不!不要!她会死的!”
少庄主惊慌不已,他顾不得胸腔碎裂的痛楚,爬到沈负雪的脚边,小兽般呜咽哀鸣,“阿奔,不要,我求你了!”
对方只是冷冷看他,“寒儿,此仇不共戴天,你告诉阿奔,你要怎么报答她?”
沈辟寒如坠深渊。
血水浸透了四肢,冷透了。
沈辟寒听见自己这样说——
“我会是她此生噩梦,她死也摆脱不了我。”
般弱带着小四下了山,也不敢住客栈,就在野外歇脚。
她以为这把私奔稳了。
但是,半个时辰后,密林燃起火光,浓烟滚滚升起。
卧槽?
谁他妈半夜不睡觉放火烧山?闲得蛋疼?
般弱跟小四被迫滚了出去。
般弱见到了罪魁祸首,他一袭脏污血衣,眉心有浅浅的血坑,如同鬼魅修罗。
他道,“温般弱,我后悔了,我不放你走,你回来。”
顿了顿,那厮嘴角竟阴寒牵起。
“温般弱,我们一起下地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