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也笑道:“不过这也很好,不是吗?家主终于有了点人气了。”
叶鸿兴欣慰地点点头:“我当初安排家主去进学的时候,你们都在那里口口声声说没有必要,现在终于懂了?”
“懂了懂了。”一时间赞叹之声此起彼伏,都在感叹叶鸿兴的深谋远虑:
“如果家主没有体会到被这些陈规腐套束缚着的痛苦,就不会对他人产生共鸣;当家主对外界产生共鸣之后,便定能连那些更为积极的、正面的东西一并感知到,进而对这个世界产生眷恋与怜惜,便会生出人心,这样才能入世。”
叶鸿兴遥遥望着叶楠远去的方向,叹道:
“其实家主说的不错。在那些大妖的眼里,我们的确不过是蜉蝣,朝生暮死,不足道。”
“但是蜉蝣也有蜉蝣的快活。”
他话音未落,一阵穿堂风便掠过桌案,将叶楠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书卷翻了个乱七八糟。叶鸿兴赶紧过去把书卷收拾了起来,笑道:
“都做家主的人了,怎地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这一翻倒叫人看出了端倪来。旁边有位长老眼尖,看到了书卷上的文字,只觉心下骇然,总觉得这东西不该给年轻的家主看,而且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便半真半假地试探了叶鸿兴一下:
“知道的说你高瞻远瞩,想要让家主入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又要重操帝王师旧业,培养个君主出来呢。”
“哪敢哪敢。”叶鸿兴整理好了手上的东西,面不改色笑道:
“只是我想,做仁君和做个好家主的道理是差不多的,便随便找了几本书给她看,仅此而已。”
几张微微发黄的书页从叶鸿兴的指间滑落下来,上面的墨迹里赫然便是——
不以一己之利为利,不以一己之害为害,此人之勤劳必千万于天下之人,一往无前,舍生取义,然功绩不必彰于史。
“……舍生取义。”这位叶家的长老把这句话细细咀嚼了一遍,蓦地变了脸色,惊疑不定地看向叶鸿兴: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问这话的声音很大,半点掩饰都没有,一时间周围所有的长老们纷纷侧目,不知道这两人明明刚刚还好好地说着话呢,怎么一下子就吵起来了,便陆陆续续地围过来想要劝架:
“你俩这是怎么了?冷静一下,有什么事情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嘛。”
“是啊,鸿兴老兄都在叶家这么多年了,他做的事情肯定都是有自己的打量的,你再怎么生气,也得给人家一个解释的机会是不是?”
“你们这……究竟怎么了?”
这位长老粗粗喘了好几口气,才高声从喉咙里挣出一句话来,就像是粗粝的刀片狠狠地从磨刀石上刮过一样,带着某种行将末路的沙哑感,几近嘶吼:
“叶鸿兴——”
“你教家主入世是假,潜移默化地给她看这些东西、教她去送死才是真!”
一言既出,满堂皆静。
明明方才还有说有笑议事着的所有人,在这一瞬间全都变成了锯嘴的葫芦,将沉默而哀戚的目光同时投到了这位长老的身上。
他终于在一片死寂中,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某件事情的真相,扶着桌子踉踉跄跄倒退几步,道:
“我以为……我原本以为,要去送死的只有我们就够了,为什么家主也要被填进去?”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围这一圈心有灵犀的同僚,只觉自己从来就没认识过这帮家伙,往日里言笑晏晏的老朋友们在此刻全都变得无比陌生:
“她才十五六岁啊,要是放在普通人的世家里,这应当正是她一辈子里最好的时候……你们也都是看着小家主长大的,一个个的竟然也真的舍得?”
“我以为我们做出了这么多的牺牲,就是为了能够让家主这样年纪的年轻人们在日后能够活得好一点,没想到第一个用来去做牺牲品的,竟然就是我们的家主?!”
叶鸿兴沉默了半晌,才低低地、悲苦地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苦笑还是在自嘲:
“那你找第二个人去填补‘大阵’的阵心?你要是真的能找到第二个灵力如此高强、足以支撑大阵长长久久运行下去的人,我便立刻更换人选,别无二话。”
“你可别忘了,‘大阵’根本就不是区区人类能有的手笔!哪怕把现在整个玄道最顶尖的力量结合在一起,也不过能勉强启动这个阵法而已;你想要启动阵法,想以人力与天命抗衡,从未来数十年的动乱里夺取一丝生机,除了用人命去填补这个上古的阵法之外,你还有别的选择么?”
满室鸦雀无声之下,叶鸿兴仔细地收好了手中的书卷:
“阿楠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是我手把手教养出来的叶家家主,我视她如己出。”
“……如果可以的话,谁会想送自己的孩子去送死?”
另一边叶楠乘坐的马车还没在萧家门口停稳呢,从外面隐约传来的声音便飘进了她的耳朵:
“那就是叶家家主,传说中的‘山海主人’?”
“可不是!我就是为了她来的金陵城。”
“算你聪明,老兄,实不相瞒我也是从外面进来的——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