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4 / 5)

可是她看着萧景云过分明亮的、只倒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的双眸,顷刻间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伸手过去,握住了萧景云的手,低声叹道:

“你为什么要问我呢?”

“萧景云,你不该问的。”

萧景云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地反握住了叶楠的手,在她的面前半跪了下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能感受到“与对外的说辞不一样,叶楠本人其实根本就不在金陵城内”的这件事,就好像他跟叶楠之间,存在着某种只有他们彼此才知道的联系一样。

这种联系,比最久远的典籍都要隽永,比最古奥的、森严的时间都要绵延不休,能够跨越山川湖海,与日月星辰随行。

甚至可以说,在叶楠刚从叶家离开的那一刻,萧景云便立时心有所感了!

只要有这种联系在,说句不客气的话,萧景云就永远不用担心会有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敢来和自己抢叶楠。

可纵使他的感知再怎么敏锐,他也无法改变别人的心意。他能够防范得住一切来自周围的、对这位年少天才的叶家家主的觊觎,可他永远无法对抗更上一层的、某种更为玄妙的东西。

“阿楠。”萧景云只觉无穷尽的疲倦和不甘涌上了他的心头。他终于明白自己母亲的那番话里更深一层的意思了,只要他最终选择了叶楠,那么他接下来要对抗的,便永远不是什么人间的情敌,而是更莫测、更残酷的天意。

他面前的这个姑娘,严格意义上来说,委实不是什么良配。

谁不喜欢温柔贤淑、笑不露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闺秀呢?要是真的能够娶到这样的妻子,先不说她能带来多少的嫁妆补贴家用,就光看着这么个乖巧听话的可人儿在家里为自己操持家务,便是很轻松、很愉快的一件事情了。

而萧景云最终的选择,与这种世人眼中的标准模板也似的良配,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叶家家主根本不可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相反,她甚至会身先士卒斩妖除魔,一年到头三百六十五天里,算她有三百多天都是在外面奔波劳苦的都不会多;而且她也永远不会操持家务,这种琐事怎么可能让堂堂的叶家家主去做?

至于什么笑不露齿、莲步轻移、善解人意之类的东西,更是半点儿都不可能出现在叶楠的身上。她就像是在寒冬里凛然绽放开来的梅花一样,除了中间那一点灿金色的花蕊,浑身上下沾染着的,便都是肃杀的、凛冽的冷意。

甚至这一点灿金的颜色里,都满满的是家国大义,都是天下苍生,甚至连半分私情也没有。

比起所谓的情不投意不合来,这才是最残忍的事情,这才是最悲哀的事情。

你们心有灵犀,你们心心相知,你们并肩作战,你们知晓彼此如若知晓自己的手足,你们默契得让无数人都要惊叹——

可天意难违,你们终究要各奔东西。

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

“……你回头看看我,求你了。”萧景云握着叶楠的手,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还在呢,我可以帮你。你就告诉我吧。”

叶楠低头,看着半跪在她眼前,握着她的手的少年,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

啊,原来如此。

宛如惊蛰之时的第一声春雷,唤醒了潜伏在深层里的无穷生机;宛如初夏时候的第一声蝉鸣,便宣告了接下来那漫长的、似乎无穷无尽无止无休的热烈;月老的红线在这一刻终于系上了环扣,观音大士瓶中甘霖化作无穷尽的、潇潇绵绵的春雨。

是天意,是纶音。

她看着半跪在她面前,难掩疲色却又如此执着不休的萧景云,刹那间只觉原来那些诗词歌赋里说的,都是真的,原来真的是“一笑相逢蓬海路,人间风月如尘土”:

原来这个人,他当年与我相对无言,日后又为我勤修不辍,眼下竟知我至此……一切的一切,皆只因他爱我。

一旦终于想通了这个关窍之后,所有的事情就都瞬间变得有理可循了:

在十五岁盛夏那年的初见,墙头马上遥相望,一见知君即断肠;在后来的那年,榴花胜火,折以赠君,望君怜之;再往后便是那个让萧家和叶家彻底站在了一条战线上的誓言,说着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再看到现在……

那个让萧景云收敛了所有顽劣习性,成为了现在这个玉树临风、年少有为的英杰的人,原来是我。

原来是我。

叶楠握住萧景云的手,只觉得心头一阵空落落的,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默默地等了我这么久,日后还要一直等下去,明知不会有任何回报,却还是一直在这里等啊等,就连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王宝钏都不见得能有他这么隐忍。

可是我马上就要去送死了呀?

你还等什么呢?

事已至此,叶楠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叶鸿兴会对她长长叹出那一声悲叹,为什么之前会那么锲而不舍地把萧景云往外赶,甚至都冒着被叶楠误解的风险,去给萧家的旁支通风报信,让他们管好自家的萧大少:

这不仅仅是因为萧景云曾经有过轻狂悖逆的前科,也不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