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信所以来不及离开的人。
他们原本的确就像蚀心门的掌门说过的那样,是不足为惧的蝼蚁,只不过一盘散沙,甚至就连正在死命攻击阵法的邪修们都没分半点多余的心思给他们。
但萧景云振臂一呼,他的话语在此时,便像是强心针一样,使得这些人士气大振,把所有人都凝成一股绳。他们的身后便是自己的一家老小,身前是无数张牙舞爪、奇形怪状的邪道们,退无可退,只能拼了!
于是哪怕连平日里都没有握过刀枪的人,也拿起了身边最顺手的东西当做武器。这些东西乍一看有些好笑,锄头,干草叉,铁锅,烧火棍……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可隐藏在其中的,却是令人动容的、一生只有一次的舍身一搏。
无数箭矢和子弹破阵而出,邪修们躲避不及之下,从天上的黑云里便下起了潇潇的血雨;扒在阵法上试图用蛮力破开的邪修们也被由内而外刺出来的无数刀枪给来了个透心凉;还有人用铁锅和干草叉,就强行把城墙上面的邪修们给敲了下去,竟然真的给大阵争取到了相当可观的、继续完成的机会。
萧景云手中双枪齐出,遥遥两个点射,百步穿杨,成功地将两名从黑云中脱身出来、打算用真身使用法宝的邪修击毙在城墙之上:
“成败在此一举,请诸位与我共同死守沪上,坚决不退半步!”
与此同时,遥远的密林中,叶楠的周身几乎都要尽数淹没在金光里了。
她作为一整个阵法的阵眼,所遭受的疼痛不是加诸血肉上的,而是来自灵魂被生生裂开的剧痛。这种疼痛别说她一个小姑娘了,就算是绝大部分的成年人也受不了,可她滴泪未落,甚至还能笑道:
“诸位,我等今日即便埋骨他乡,可待到日后,海清河晏、天下太平,便会有人铭记你的姓名,后人会在金陵城中指着族谱上你的名字说——”
“当年先祖跟随叶家家主离开金陵,布下逆天改命的大阵的时候,便是在这里誓约出征的!这是万世的功勋!”
最后一名叶家长老咳出口心头血来,艳红的血迹滴滴坠落,却也随着朗笑道:“此去凶险,十死无生,然凡叶家家主剑锋所向,我等玄门正道万死不辞!”
他话音未落,便在滔天的金光里一并化成了大阵的一部分。现在唯一还能站在这里的一整个大活人——叶楠不能算一整个,最多算半个——只有叶鸿兴一人了。
白发苍苍的老人伸开双臂,迎向巨大的、辉煌的光流,对叶楠道:
“日后天下十分太平,家主,你的功绩要占九成九。”
他提起最后一口气,高声喝道:“大阵将成——”
这一声宛如黄钟大吕,宛如天降纶音!
无穷尽的回声在周遭的群山间、在城中、在无数人的耳边回响,叶鸿兴刹那间须发尽白,油尽灯枯。外面的无数邪道们脸色瞬间灰败了下去,完全不要命地对着这座孤城发动了舍身一击!
就在此时,一直跟随在蚀心门掌门身后的谭星云手中,突然投出道血色的光芒,瞬间便将她的授业恩师、她的掌门吸成了一具枯尸。
这不是蚀心门的手段,这是血魔的本事。
楚明远将血魔的传承教给了谭星云,所以谭星云才能够趁人不备得手;总归她最后还都要自废修为,才能从大阵底下活命,这小子做得好一笔不亏的生意!
谭星云一仰身,便直直从她所在的那朵黑云上坠了下去,连点自己周身十八处大穴,截断了所有的邪气运转。自废修为的她狠狠砸到地上,发出轰然震响,周身骨头寸寸碎裂,无一完好。
可眼下已经无人能够注意到谭星云的阵前叛变了,人人都在奋力攻击这座孤城。眼看就要攻破城门了,那些普通人竟然还像疯了一样,绝不退让半步——
正是这自始至终,都未曾退让的半步,终于起到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作用。
叶楠的身影最终湮灭在了法阵中,从她的血肉与骨中化出的金光,最终也融入了这滔天的光之洪流里,一同从密林中翻卷着、崩腾着扩散了出来,刹那间便将整座沪上城都笼罩在铺天盖地而来的光芒里了。
不过是眨眼的事情,不过是弹指的十二分之一。
潮水般的金光带着能够弥合一切的温柔,将整座被黑云倾压覆顶、被攻击得体无完肤的孤城拢在了掌心。
摇摇欲坠、残破不堪的阵法瞬间便被补好,守城之人身上所有未曾致命的伤口完全弥合。与此同时,大阵的威力分毫未减,一路摧枯拉朽地席卷出去,还未来得及逃离的邪修们甚至连半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像遭遇了烈日的冰雪一样,顷刻间便尽数消融了。
因为失去了主人而坠落在地的、那个记载了神州未来百年走向的卷轴,在这一刻无风自动,刹那间扬成无数飞灰。因为上面记载着的命运已经被完全扭转,那么作为唯一的、曾观测到的对百年乱象的记录,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我等能与天争锋,我等可逆天改命!
等大阵的余韵慢慢止息下来之后,好容易死里逃生的人们对视良久,才爆发出震天响的欢呼来: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刚刚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