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一直拿宁原山脉的魔窟没有办法。
他们想过往魔窟里浇灌滚烫的铁汁,然而在山体的承受能力不足,裂缝太长恐有疏漏,热胀冷缩会导致山岩崩塌等一系列因素的影响下,军队终是放弃了这个方案。
同理,他们也放弃了热油火烧法、深地爆炸法、水泥掩埋法……军队只希望出个万全又稳妥的方案,可魔窟的扩张速度没给他们任何考虑的时间。
再过一天,魔窟的开口大小就能容纳硕鼠通行了。届时,个头更大、力量更强的硕鼠会从裂缝中鱼贯而出,将山脉、城镇和军营啃得一点不剩。它们的肚子永远填不饱,等糟蹋完曲康大省,立马会向周边扩散。
后果是什么,谁也不敢想。他们有且仅能想到的是,在第二批硕鼠出来之前能灭多少是多少,而乳白色的病毒球是军队最后的底牌。
它外罩一层霜白的金属盔,内里装着防震壁囊,最中心晃荡着液态病毒,就这么按照既定的轨迹一路朝底下滑落。三百米、五百米、一千米,越来越深,直到落入十八节点的鼠群密集处。
乌压压的硕鼠淹没了病毒球,当它们用锋利的爪牙撕开球体的皮囊,一股腥甜甘美的“血味”溢散在空气里。霎时,它们扑向病毒球,疯狂地舔舐“鲜血”,又控制不住地攻击同类,蚕食彼此的血肉。
第一波自相残杀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开始了……
“D215病毒能勾起硕鼠的食欲,在魔窟尚未开启前,它们会内耗掉一批同类。但别高兴得太早,这法子就像养蛊,能被剩下的都是棘手的货色,其中一部分或许还拥有了病毒抗体。”
研究人员苦笑道:“我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实话实说。我们做实验惯用小白鼠,它们经过病毒注射后会发生什么变化,科研人员都清楚。”
“D215能在十秒内杀死所有白鼠,可其中一部分仍能抵抗毒性长达30秒。白鼠都能扛这么久,更何况是魔窟里的硕鼠。”
“万一变异了,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闻言,金老微微颔首:“辛苦各位了。”他一双虎目扫过军营里的兵,沉声道,“岭东守住了,西北守住了,就看我们宁原了。”
“硕鼠很危险,不错。死亡的可能性很大,确实。”
“对未知感到恐惧是人之常情,对死亡感到胆寒也无可厚非。但是,如果我们退缩了,家园就真的没了。”金老一字一顿道,“明天,无论魔窟里爬出来的是什么东西,都不能撤退。记住!你是一个兵!你的背后是小家、大家和国家!”
“肩负起我们的使命,明白吗?”
“明白!”毫不迟疑地回应。
军队凝成长龙包围了魔窟的边缘,由上往下设置一重重的防线。他们以血肉之躯守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中,如杨如松,岿然不动。魔窟深处似有尖利的咆哮传来,消散在空中,传出很远很远……
雪,又落了下来。
宁原山脉似乎总有下不完的雪,它们飘扬在寒风里,落在砖瓦上,落在手心中,落在乌发间。
纪斯伸出手接住一片霜雪,轻嗅它融化的气息,从中攫取了无数画面。他“看见”漫山遍野的军人,准备就绪的武装和蠢蠢欲动的魔物,也“看见”林中动物的窜逃,山精地灵的湮灭,以及天地同悲的哀戚。
这片土地上的英魂,在为无法避免的灾难致哀……
“先生?”舒雨听仰头望着纪斯,小手按压着心脏的位置,缓慢地说道,“这里,痛痛。”
“嗯。”纪斯摸了摸孩子的头,温和道,“你听见了世界的声音,它在哭。把心关起来好吗?像花一样,慢慢地收拢,就不会痛了。”
纪斯摊开手掌又缓缓收拢,素白修长的手指翻覆,好似开合的莲花。舒雨听注视着手,慢慢闭上了眼睛。不多时,她觉得世界安静了。
教孩子觉醒有一点好,他们纯净如白纸,从不会质疑“觉醒”到底科不科学。
纪斯说“世界在哭”,女孩就相信世界在哭;纪斯说“把心关上”,女孩就学会了关闭心门。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纯粹的意识与信念叠加,舒雨听的进步可谓一日千里,但她本人没觉得哪里不对。
一切异常在她眼中,都变成了寻常。
“去玩吧。”纪斯鼓励道。
其实,五岁的舒雨听虽然身与脑的协调性还不佳,但并非不会说话。只是她偶尔说出的话会引起大人的恐慌,久而久之,在旁人的指指点点中她“失去”了表达能力。
如今,纪斯承认她看到的世界,认可她听见的心声,这无疑让她重拾自信,走出了“我是个怪孩子”的阴影。她找回了失去的力量,自然也找到了新的玩伴。
于是,舒雨听点点头,一步三回首地走了。
等孩子跑出门不见了,靠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司诺城抬起头,假装漫不经心道:“你很喜欢小孩子,是以前养过吗?”
这么会哄孩子,才多久就让孩子围着他转,整天先生长先生短地叫,难不成纪斯以前当过爹吗?
“不曾。”纪斯拂去飞雪,“也谈不上喜欢。只是孩子很干净,让人忍不住想亲近,仅此而已。”
司诺城一抖报纸,只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