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镇国将军季让南征凯旋, 回京已半月有余。
季让甚少会在京城待这么久,往年打了胜仗归来, 汇报战况领完赏赐,就会率亲卫离京,常年驻守边关。是以将军府只有三五老仆打理,简陋又冷清。
这一次一待就是半月,据说是因为陛下有意将三公主许配给季让,赐婚的圣旨都已经拟好, 只待择吉日颁旨。
季家世代忠良,季让自小随父亲在边关长大, 十五岁便上阵杀敌。自九年前山海关一役, 季父战死, 十八岁的季让独挑大梁,亲率三千骑兵夜袭敌营, 斩敌军首级,为父报仇。
这九年来季让南征北战,所过之处从无败绩, 周围列国“闻季丧胆”, 他成为了百姓心中的不败战神,也成了守护大晋的镇国将军。
如今季让二十有七, 仍未娶妻, 前几年还有人上门提亲,其中不乏丞相千金,但季让都以“常年驻扎边镇, 风雪肆虐环境艰寒,不愿唐突佳人”为由拒绝。
季家一门向来独善其身,从不参与朝堂风云,再则鲜少回京,许多人连这位大将军都难得见上一面,更别说结交,那些想以结亲为手段拉拢镇国将军的官员们算盘落空,只得罢了。
圣上赐婚的消息一传出,京城不知多少仰慕季大将军的少女碎了芳心,而此时正在宫中面圣的季让却向皇帝递上了请辞的奏折。
“昨日收到军中急报,近日来西夏连连骚扰边陲小镇,恐有异动,还请陛下准臣离京。”
半倚在软塌上的君王挥手笑了笑:“区区西夏,不足挂齿。”他在内侍的搀扶下坐起来一些,看着堂下一身玄衣气度不凡的男子,笑吟吟道:“爱卿,孤之前的提议,你可考虑好了?”
季让垂了垂眸:“如今战乱未平,天下尚未大统,臣无心为家,还请陛下为三公主另择良配。”
君王收了笑意,嗓音沉厚:“是孤的三公主配不上你吗?”
龙涎香无声蔓延,室内气氛一时凝重。
季让却仍是那副处惊不变的神情,起身下跪,不卑不亢道,“臣不敢,是臣配不上三公主。战场无情,刀剑无眼,臣不敢耽搁公主,还请陛下三思。”
君王打量他半晌,终是叹了口气,“罢了,你既不愿,孤也不强求。不过临近年关,你许久未在京中过年,这次既回来了,便多留些时日吧。”
季让低头行礼:“臣遵旨。”
解决了心中大患,走出殿门时,季让看这冰冷宫墙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墙内白梅开得正艳,团团簇簇挤在枝头,空气中冷香缭绕,他心情不错,还摘了两枝带出宫去。
一回到将军府,自老将军在时就在府中打点的老管家张伯立刻迎了上来,看季让拿着梅花笑盈盈的样子,一脸激动:“可是成了?”
季让慢悠悠看了他一眼:“成什么?”
张伯急道:“陛下的赐婚啊!你可是领旨了?什么时候成亲?”
季让把梅花交给他:“找个瓶子插起来,放在我房间。对了,来年开春了在我院子里也种些白梅,这花,还挺香的。”
张伯一跺脚,知道这事儿又黄了。
这也不喜欢,那也不愿意,现在连陛下的公主都敢拒绝,他不由得开始担心,自家将军,莫不是喜欢男的吧?
然而这个担心并没有持续多久,月末季让不过是率亲卫去剿了剿匪,返京的时候就带了个小姑娘回来。
候在府门口的张伯看见自家将军抱着一名女子走进来,惊得老腰差点闪了。
他怀中的小姑娘被玄色披风裹得严严实实,张伯连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只听见季让吩咐:“收拾个院子出来。”
张伯忙不迭应了,安排下去后终于寻得空档去问季让的副将:“将军方才抱回来的那是哪家的姑娘?”
副将说:“是将军从山匪手里救下的女子,其余的属下也不清楚。”
山匪手里救下的?
还带回府了?
张伯回想方才将军的神态举止,自己是看着他长大的,哪能看不出这么多年不近女色的季让对待怀中少女的不同之处。
可这若是哪家的清白小姐便也罢了,这还不知道什么来历……
算了算了,至少是个姑娘。
总比男的好。
瞬间看开的张伯欢欢喜喜地安排手下人:“选两个会服侍听话的丫鬟送到西院去,再去置办些姑娘家的衣物首饰来。对了对了,花圃里的文心兰前些天开了,也移栽一些到西院。我记得厢房里好像放着将军用过的刀剑?赶紧去搬出来,别吓着夫人了。”
下人:“夫人?”
张伯乐呵呵地捋胡须:“是啊,我们有将军夫人了。”
……
西院暂时还没收拾好,季让把人抱到了自己的房间。
镇国将军两袖清风,赏赐多分给手下将士,从无私库,房间便也显得简洁素净,只窗前摆了只半人高的白釉瓷瓶,插着几枝梅花。
花渐枯萎,但香气犹存,半分朦胧半分清冷,一直缩在他怀里的小姑娘慢慢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张望。
季让把她放在外间的软塌上。
她看上去又瘦又小,满脸血污,裹着他的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