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个佛礼,“出家人救一切苦厄,令尊买人殉葬本就是恶行,施主再不依不饶,那就是助纣为虐。尉施主在天岁的处境,施主应当知道,今日若是带她回去,来日便是殉葬一样的下场,贫僧不打诳语,是耶非耶,尉施主心中自有论断。”
谢邀不干了,“大师,你看看我这面罩,还不能证明我的诚意吗?再说你一个出家人,好好念你的经就行了,别多管闲事。今天本少爷要带我烟雨妹妹回家成亲,但是烟雨妹妹又比较想当楚王妃,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两条路摆在面前,一是大师还俗娶她,二是大师别再插手,让她跟我双宿双飞。大师慈悲为怀,选一条吧。“
这是摆明了要难为他,原本他完全可以不管,但公主要是落进谢邀手里,最后会不会假戏真做,谁也说不准。
释心朝公主望了眼,“贫僧是方外之人,不该插手红尘中事。施主,膳善人在天岁的种种境遇,贫僧曾和施主提起过,究竟是去还是留,请施主自己定夺。”
公主迟迟啊了声,“让我自己做主吗?大师不强留我?”
强留她,然后就给了她话柄,将来张嘴闭嘴“我为你拒婚,我为你留下”,他想起那种局面就头大。再说佛门中讲究随缘,如果强行扭转别人的意志,那么一场修行就全白费了,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却连最基本的法门都没能入得。
那边的法会稍作修整,就要再度开坛,轻灵的云磬声传来,他平下心绪道:“施主,勿将自己置于水火,人心善恶只在一念之间……”
又是“叮”地一声,第二遍云磬打过,离开的僧侣就该归位了。
他不得不返回法座上,这里就算不能令他放心,似乎也无法再做更多了。
他俯身行个佛礼转身离开,身后的谢邀叫嚣:“大和尚,你装什么善类,别忘了自己也是镬人!”
公主看着释心的背影,见他广袖翩然去得匆匆,看来刚才的告诫言尽于此,她要是选条不归路,他也不会再管她了。
公主对插着袖子,不忘给自己打气,“……爱是克制。”
谢小堡主摸着下巴道:“恕我直言,他既想做好人,又舍不得修行,到最后不是做个花和尚,就是走火入魔。”
公主听完,觉得有点刺激,赧然问:“我选花和尚可以吗?”
谢邀瞥了她一眼,“姐妹,你想得倒挺美。也可能是不小心做了花和尚,然后羞愧自责以致走火入魔。我看你还是跟我走吧,天下镬人都一样。别看他表面沉稳,其实内心慌得要死,不停告诉你镬人很危险,暗示你应该留下,可他忘了自己也是镬人,你说好笑不好笑……”
结果他还没笑完,就被公主抬手一扇,打开的面罩迎面飞来,咔地一声又锁上了,吓得他心头一激灵,唯恐自己的鼻子会撞上。
公主说:“你走吧,我打算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谢邀本来以为她看见他面具后的全脸,至少内心会产生一点动摇,结果见多识广的公主殿下居然毫无表示。
他无奈地转了两圈,“不撞南墙不回头,那个秃驴有什么好,真不明白你们姑娘的眼光。你不走就算了,我明早要回泾阳。”
公主说好,随口对他表示了一下关爱,“你空手而归,你爹不会骂你吧?”
这话问到了痛处,作为谢家堡唯一的正统男丁,谢邀虽然稀有,但从小也没少挨他爹的各种语言暴力。什么养头猪都比你强,什么烂泥扶不上墙,天天听着,像吃炒豆子一样……唉,不谈了。
“上次我假死,隔着棺材板听见他哭得很伤心,我相信他还是爱我的。”谢邀背着手,视线在她脸上巡视了两圈,“我走后,你自己要小心,但愿下回见你,你能把自己搞搞干净,长的太丑真的会影响食欲。”
谢邀摇摇头,带着所有人回云来客栈了。
今天的法会,简直是扰乱民间生活秩序,他们回到客栈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掌柜伙计全去达摩寺观礼了。谢邀百无聊赖,下午睡了一觉,后来院子里不高不低的说话声吵醒了他,出门看,天都黑了,他的手下弄了辆马车回来,说少爷死而复生没多久,必须少骑马,躺着回家。
他慢悠悠绕车查看,他的手下边套车边感慨:“少爷你人真好,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
谢邀想了想,忍不住笑起来,“飞了还不算,谁也没想到我会和鸭子结拜……”
正说着,掩着的院门忽然被推开了,众人回头看,一身白衣的释心大师迈了进来。
谢邀有些纳罕,“大师是路过啊,还是来化缘?”
释心面无表情地向他行了个佛礼,“请问谢小堡主,尉施主现在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