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祈和巫月再碰到朱墨的时候, 已经是大半年后了。

两兄妹一路游山玩水地绕着世界转圈圈, 却是在一处荒郊野外烧烤时, 再次碰到了朱墨。

比起第一次在森林里碰到朱墨时，对方那副温润善良的佳公子模样。这一次再遇朱墨, 对方却变得沉默寡言, 疲惫又黯然。

就像是, 原本一尘不染的白纸，被人恶意地泼满了浓墨。

那些浓墨成为了朱墨身上难以清洗，几乎要压垮他的存在。

“你、你是朱公子？”

拿着刚咬了一口的烤肉, 巫月惊讶地看向来者。

精神面貌变化太大, 她差点没有认出对方来！

朱墨抬头，看着这对显眼的兄妹, 恍惚了一瞬，勉强勾出笑容打招呼。

“是巫兄, 和巫姑娘啊……好久不见。”

“许久不见。”巫祈看向他, 微微一笑。

“朱兄很累？”

朱墨愣了愣，唇边勉强的笑容变得苦涩。

“大概，是心累。”

闻言，巫祈拍了拍地上摊着的毛毯, 示意朱墨过来坐。

朱墨谢过, 就过去盘坐下来，整个人依旧是一副颓废的模样。

巫月放下烤肉，递给朱墨一杯温热的茶水。

朱墨对她道谢，然后喝了一口。

巫月坐在他对面, 好奇地问道：“朱公子碰到什么难事了？”

“不如跟我说说，说不定可以帮上你呢。”

想想她和哥哥也是无事可做，巫月就想凑个热闹。

巫祈继续烤肉，没出声。

朱墨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你们觉得，是人可怕？还是妖魔可怕？”

“肯定是妖魔啊，人类那么弱。”

巫月想也不想地回答，并对自己的回答相当确认。

他们沿路走来，每有出现妖魔的地方，都是人死的最多。

因为人类太弱小了。

“不，是人类！”

朱墨的笑容冷了下来。

“他们虽然弱小，但却聪明又恶毒。依靠智慧利用那些妖魔，得利后就随意抛弃抹杀，最后自食恶果……”

顿了顿，他的眸光逐渐变得诡异。

“人类，才是万恶之源，是孕育妖魔的罪魁祸首！”

巫月闻言，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对方又好像没说错，一时顿觉哑口无言。

巫祈抬头，直戳中心：“你也是人类。”

朱墨并不反驳：“我该死。”

这下，巫祈的目光也微妙起来。

“不过，在死之前，我要先替那些惨死在人类手中，伤在人类手中的妖魔们，讨回公道！”

朱墨铿锵有力地宣布，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巫兄，就此别过了！”

话落，他放下茶杯就起身走了。

巫月目瞪口呆地看着朱墨飞速离开的背影，觉得对方非常不对劲。

“哥哥，那个朱公子是不是魔怔了？”

说什么替妖魔讨回公道？快醒醒啊你可是人类！

以人类之身去帮妖魔对付人类，先别提那些妖魔领不领情，就是人类知道了都要骂你一声勾结妖魔的叛徒啊！

活着不好吗？别到时候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啊！

巫祈翻了翻烤肉，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已经入魔了。”

朱墨确实是个善人，可过于良善，在这乱世上是活不长久的。

因为乱世上，恶人总是更多，朱墨被刺激的更很。

在这种环境下，朱墨的善良就成了他的催命符。

不是沉默抑郁，就要疯魔癫狂。

显然，朱墨就是后者。

估计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巫月沉默了一瞬：“哥哥你说过，他是个好人。”

巫祈嗤笑：“阿月，可不是好人都会有好报，更多的是好人死的更快！”

因为好人不知道，他做的好事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事，还是他的催命符！

“就比如说我们巫族，我们一直以来守护世界的安稳不是在做好事吗？”

巫祈神情激动，紫眸中是多到溢出的恨意：“可最后我们巫族得到的是什么？是怀疑，是诅咒，我们为此而死的族人还少吗？”

就连阿月，也差点因此死去！

父王母后，也是因诅咒而死！

若非世界意识步步紧逼，他也不会亲自手刃族人！

午夜梦回，他也会因杀亲弑族而难以入睡啊！

巫月的眼眶顿时红了。

那一夜的惨剧，同样是她的噩梦之始……

如果，如果世界意识没有那么狠心，她和哥哥也不会落得当初那般下场。

为什么，好人就不能有好报？为恶者却能逍遥法外呢？

她似乎，有些能理解哥哥心头的满腔愤恨了。

巫祈从那股子压抑不住的恨意中清醒，见到神情低落，默默垂泪的巫月，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没忍住，提了那些伤心事。

“哥哥……”巫月红着眼抬头。

“你后悔了吗？”

——后悔带我走，放弃报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