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满足防疫军需之用,便不宜再由我等饮酒作乐,至多便是由官营少量供给于我等,解个嘴瘾。此均为时势之必然。”
这话算是对乔琰先前提出之事的应和。
可他旋即话锋一转,问道:“可敢问君侯,您可曾想过,我等若暂停酒坊营生,关闭酒曲铺子,原本雇佣于此地的仆役该当以何谋生?莫非君侯要将他们尽数征调入伍不成?”
“再者说来,我等开酒坊所得之收益,在此等离乱年景中收容了多少无处可去之人,君侯心中应当依旧有数。若失去这笔收益来源,他们又该往何处去?”
他又躬了躬身,“陛下与君侯在长安划定秩序经营关中,却还未满一年之功,民众若要尽数迁移进关中,实在不易。还请君侯三思。”
乔琰听他理直气壮地说着这一番言论都要气乐了。
若按照他的说法,他们收容隐户,将他们用于自身产业中奴役,竟还是在为长安城分摊收容流民的压力,她还得说他是一心为国,心存善念,福泽一方不成?
要不是如今还并不是跟他们翻脸的时候,此刻跟他持有同样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数,她现在就可以让人带兵将这中牟任氏的坞堡给掏个底朝天。
不,不急……
此时还不急。
她之所以要让刘虞在上头顶着,不就是要将这些人的价值给彻底挖掘出来吗?
此时他跳出来的表现,其实也并未超出她与下属对情形的推衍。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为此而恼怒。
她在面罩之下的嘴角紧绷成了一线,又旋即缓缓舒展开来,露出了一个无人看见的笑容。
在她开口回答的时候,只听她语气平缓地说道:“关中征兵何必波及河南尹?此地与兖州交汇,若行差踏错,便会让他们倒戈向兖州。你所说的仰赖酒坊生存之事,早在意图限酒的想法提出之前我便有过考虑。请诸位各自回座吧,我有几样东西想请各位看看。”
乔琰摆了摆手,令人将那猪肉和罐子都给撤了下去。
今日日光不盛,还有刚入夏的热风从长安的南郊吹拂而过,残留在此地的腐败气息消散得也快,这气味很快就闻不见多少了。
而在她回返于首座后不久,便见随从将一个个盖得严实的托盘与餐具一道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若不是乔琰让他们来前已用过了膳食,他们几乎要以为——
她是专门请他们在郊外聚餐的。
再配上一旁放着的酒水,那就更像是这么一回事了。
不过眼前的景象到底是不是聚餐另说,乔琰这有备而来的阵仗,却让人不由对这位年少的权臣报以更谨慎的打量。
任翊刚入座,就听到身边之人问道:“你真的不是跟大司马约好的?”
他连忙摇头。
哪怕这景象再怎么看起来像是个一唱一和的戏码,这也确实不是协定好的。
没看他现在也对面前出现的东西到底是何物而一头雾水吗?
他要是提前知晓,哪里会是这样的表现。
在两人的交谈之中,第一个餐盘已经在他们的面前打开了,里面正是那日乔琰请伏寿吃过的酱肉荷叶饼。
而后是第二道餐盘,在其中是一对淋着褐色酱料的鸡翅。
未曾停顿,第三道餐盘也随之打开。
让人意外的是,这里面居然只有一碗黍米饭,但在饭上浇了一勺褐色的酱汁。
任翊拧了拧眉头,“这好像不是豉汁?”
在如今的调味料中,因绝大多数菜肴都是炖煮的缘故,豉汁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实在不小。
但这黍米饭上浇淋的这一勺,比起豉汁来说颜色要更深,看起来更像是酱料进行了残渣的过滤最后剩下的汁液。
他做出的这个判断,让他哪怕在鼻息之间闻到了一种奇特的香味从面前的三个餐盘之中传来,也不由有些提不起品尝的兴致。
酱汁单独存在的时候,味道是绝对不如豉汁的,这就是如今的常识。
并非任翊有什么偏见,而是今时的豆酱肉酱与虾酱等酱料,都是在发酵的过程中加入了相当多的盐。
富有生产经验的酱料制作者发现,如果盐加得少了,就会让食物中出现一种恶心的酸味,甚至连盐分布不均的时候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为了确保制酱不会失败,他们宁可加入更多的盐——起码要比制作豆豉的过程中多。
但大多数人所用的盐远远不能和现代所用的精盐相比,也就让酱汁必须混杂着酱中的佐料才能食用,而几乎不能单独存在,否则口味极其古怪,反而是豉汁在单独用于调味上的地位极高。
任翊朝着周围看了看,见众人的筷箸都有一瞬的停顿,确认这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判断。
只是,想着乔琰信誓旦旦这就是对他那个问题的解答,她先前拿出的酒也有着打破先前格局的威力,他一番思忖,还是在乔琰的注视下先一步动了筷子。
那酱肉荷叶饼中的酱颜色古怪,浇淋了酱汁的黍米饭又差了些格调,他先一步捞起的便是那鸡翅。
乔琰可没有干出什么作弊的操作,比如将胡椒这种她自己都不太舍得用的东西给用在这鸡翅上,而是只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