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充当卧底之事,还是今日许攸的这出“纪实文学”,都无法用相似的方式做出还击。
更可怕的是,许攸所写的桩桩件件分明都是有其他人证的。
谁也没想到,这位多年来对袁绍一心拥趸的谋士,会在此时发出这样致命的一刀。
周遭的视线里除却对袁绍到底要如何还击的疑惑里,也难免掺杂上了几分对这位大将军的质疑。
袁绍不会看不到这种无声的情绪。
他也清楚地知道,如果说兖州、豫州以及河内郡的丢失,是他要面对的正面战场损失,那么乐平月报上单独给出了一个版面的长文,就是侧面战场的交锋。
他已经输了前一场,绝不能再输掉后一场了!
无论是他的尊严还是他所处的位置,又或者是他所代表的世家利益,都绝不允许他在这等已然弱势的局面中收手!
当那份勃发的怒火逼近到嘴边的时候,他忽然将其压制了下去,转头朝着这位使者问道:“多谢足下将其告知于我等此文之存在,敢问足下如何称呼?”
在他这话说出的时候,袁绍的气势倒是无端地抬高了一个层次,令人陡然惊觉,他倒是还未曾将自己的体面和大将军威风都彻底因对手的打击而丢弃在后。
杨彪不由皱了皱眉,倘若他未曾听错的话,袁绍这话里的意思,倒像是要找这使者的麻烦,以间接来给乔琰那头一个下马威了。
但这个前来传达消息的年轻人,却仿佛浑然未觉袁绍此刻表现出的威逼凌迫之意,依然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回道:“在下淮南刘子扬,敢问大将军有何指教?”
这个名字说出的那一刻,袁绍的眸光顿时一凝。
刘子扬,刘晔?
怎么会是他?
乔琰派出其麾下的大多数人前来出使邺城,袁绍都可以在大雍覆汉的罪名面前,不必顾忌以何种手段来对付对方,唯独刘晔这一类的不行。
只因他也是个汉室宗亲!
汉光武帝刘秀之子刘延的后代!
袁绍但凡还要捧着刘辩在天子的位置上,继续打着遵从汉统的名号,他就不能擅动汉室血脉。
何况,刘晔还不是寻常的汉室宗亲。
许劭在避祸南方之时曾经对他有过“佐世之才”的评价,绝不逊色于那王佐之才的说法。
纵然其在此前并未涉足于政坛,将许劭的这个评价落到实处,那也已让他的身上笼上了一层名士的光环。
也让他成为了一个袁绍更不能动的存在。
袁绍并不知道,刘晔的出现乃是因为乔琰在令人寻找许劭的时候正好遇上,将其带往了洛阳,在荀彧收到乔琰指令让人前去三谢袁绍的时候,刘晔主动请缨接下了这个任务。
他只知道,他本欲寻一途径发泄的情绪再一次遭到了堵截,此刻心口一团长久不散的郁气四下冲撞,几乎让他的喉咙口都弥漫上了一层血腥味。
他费劲地让自己用尽量平和的语调问道:“子扬乃是大汉宗室之后,为何效命于贼?”
刘晔回道:“袁公不予辩驳子远先生所写是真是假,反问我为何效命于贼,倘若并非是一出本末倒置之举,这何人为贼,好像已然清楚了吧?”
他朝着上首的刘辩拱了拱手,“致谢已送到,我便不在此地久留了,告辞。”
袁绍仿佛是个雕塑一般当即定格在了原地。
刘晔丢下的这句“何人为贼”简直是扎人心肺得厉害。
他这一句话,很难不令袁绍手中那张乐平月报上许攸写下的文字,又再度在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了一轮,以一种更加犀利的姿态将他批驳了个体无完肤。
以至于在这样的审判之中,袁绍甚至没能来得及让人将刘晔给拦截下来。
直到散朝之后,在被人搀扶着回返到大将军府的路上,袁绍才勉强从那稍有几分恍惚的情绪里挣脱出来。
郭图趁着此刻问道:“以明公所见,我等是否要将许攸此人的家眷锁拿下狱,论其罪责?”
要说许攸的亲戚里能被光明正大问罪的还真不在少数。
许攸他贪嘛,不仅仅是他贪,他的亲戚也贪。
可袁绍哪里还有这个追究的心情!
人人也都会在此时看着他在收到许攸那张文字后的表现。
朝堂上他面对刘晔发问的哑口无言,并不代表着他会彻底认下这些罪状。
可他若是在经由了许攸的背刺后当即将他的家人给拿下了,只怕人人都会觉得,这是他在被人揭开了短处后的恼羞成怒举动。
他瞪了一眼郭图,回道:“不必管许攸这混账的家人,但也休想让他来将家人接走,除非他自己亲自前来!”
但许攸怎么会在彻底得罪死了袁绍之后,做出这等回返邺城的送死举动呢?
“还有那王公节……也别找了。”袁绍一字一顿地说道。
在今日之前,袁绍是真不知道,曹操兵临平丘城下的兵卒里居然还有河内郡的人手,又因兖州的易主,让王匡在惊惧之中选择了遁逃。
可他到此时才知道这个消息还有什么用!
王匡的失职竟已令张郃与辛毗在孤立无援中不得不投敌求生!
也成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