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西偏殿时,人疲倦得摇摇欲坠,阮朝汐扶着母亲靠坐隐囊,双手奉过盏新制的乌梅饮子,递到唇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鹤娘子干渴地喝完了整杯。头句话问,“这里说话可便?” “便。”夏史喉咙割伤好转,已经转去梵奴的东偏殿休养。阮朝汐示意母亲看屋外守卫的李奕臣和姜芝,室内的陆适之,白蝉,“是宫外带进来的自己人。” 白蝉和陆适搀扶着傅阿池出屋,留单独说话的地。 着空荡荡的屋子,白鹤娘子疲惫地吁了口气,这才开始低声吐露近况。 “昨天热闹得很。接连提审皇后,太子,平卢王。个是发妻,个是爱子,个是幼弟,皇帝老儿怒火攻心,御案踢翻了。提审中途不知又问出了什,惊天动地暴吼了几句,人直接躺了,至今爬不起身,话也说不清楚。” 阮朝汐上前拢起母亲的衣袖,仔细查看受伤的手。 前几日包扎全部十指和手掌的白纱布已经除去,只剩受创最重的食指中指名指依然包起。 “母亲受伤未愈,还要御前侍疾,皇帝可为难你?” 白鹤娘子嗤笑。 “他哪为难我?他身边只剩我个了。近年新宠的几个怕他,见他发怒就避瘟神似地避他,强颜欢笑更惹他厌烦,这两天赐死两个了。他再为难我,谁受得了他的雷霆狂怒,谁来他含含糊糊不清不楚地痛斥他发妻,儿子寡义,幼弟狼心狗肺?” 她举起自己白纱包裹的手指,打量着,“指骨约莫是碎了,御医不敢和我说,我猜的。这手啊……就算养好,也只端起茶盏喝喝茶,举起长筷夹夹菜。不写字作画,难说。抚琴是再不了。” 阮朝汐默不作声地完,起身又倒了杯乌梅饮子,拉过母亲的手,仔细查看指节。 “事未定论,母亲莫灰心。四处多多寻访大医,就算不恢复十分,恢复七八分也是好的。” 白鹤娘子低头喝了口,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说得好。” 她像是又想起什,举着手嗤笑声,“这双手做挡箭牌,所谓的御前侍疾,万事不必动手,只需动动嘴皮子。别担忧我,我这回是自愿侍疾。白天夜里看那老狗半死不活的模样,我心里爽快。” 阮朝汐忍着笑,起身把窗户关紧了。“母亲轻声些。” 她又侍奉母亲吃喝了些细点,轻声询问,“母亲在御前侍疾,可知这段混乱日子还需要多久结束?如今宫门封闭,难以进出,我担忧宣慈殿里的诸人。” “难说。那老狗病得起不了身,又坚持要亲自提审。皇后,太子,平卢王,没个是好相与的货色,拖拖拉拉不知要多久。了,他还意要废太子,令立储君。总之乱的很。” 阮朝汐着着,眉心不自觉蹙起,“如此来,岂不是要困在后宫,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两个月也可……” 白鹤娘子摆摆手。 她亲自起身巡视四处,确认各处门窗关紧,屋外守卫严密,这才放心回来,附耳问阮朝汐。 “想要快,也不是不。我今日过来想问问你,你屋里的金疮药奇效,比宫里的御赐药物还好用。你身边可是精通药理的大医?人可靠否?” 阮朝汐带进宫的所药剂,是出于莫闻铮之手。 “是个。人可靠。母亲可是要他调配伤药?” “不……” 白鹤娘子却出乎意料地否认了。 “自古医毒不分家。他精通药理……可精通用毒?” 阮朝汐惊。 “母亲的意思是?” 白鹤娘子不答,抬起虚软的手,指尖隔着蒙面白纱,轻抚脸颊处的割伤。 “四年前,我在宫里斗得半死不活,差点没了活去的心气。老太妃的本佛经救了我,我以此身献入佛门,换得出宫去。” “净法寺建成,我成了佛家居士,这才苟活至今,得以遇见了你,阿般。我虽然人出了宫,入了佛门,却依旧不摆脱红尘桎梏。只要他还在,我就还是宫里的淑妃,他召我侍疾,我还是得从净法寺回来,换上宫里的衣裳,入式乾殿侍疾……” 白鹤娘子幽幽地递过瞥。“这种日子,我厌倦了。” 阮朝汐轻轻握了握母亲伤痕累累的手。 异常平静的言语,掩盖了颗千疮百孔的心。多年纠缠恨意早成灰烬,只剩最直白的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