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之后的路途当中,陆仁自然而然地问起了他一直想问重瞳,但是之前因为不熟而不好意思问的问题:“你为什么会穿着一身神父的衣服?”
重瞳似乎并没有要藏着掖着的打算:“这是我的老师留给我的。”
陆仁没想到血海中的恶鬼竟然还会有老师:“你的老师?你不是说你是从血海中出来的吗?”
“嗯。”重瞳点了点头,“老师是我在出了血盆苦界之后遇到的。”
那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重瞳当时刚刚从血盆苦界里出来,浑身湿漉漉的满是血水。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举头只能看见无边的黑夜,低头只有无垠的沙漠。他浑身赤/裸,茫然无措地看着这个荒凉而陌生的世界,如同新生儿一样混沌不明。
重瞳那时甚至没有名字,他在血盆苦界边独坐了一百年,思考着应该如何重新回到血海中做一名无知无觉的恶鬼。他不想思考,不想有知觉,只想继续浑浑噩噩下去。
也正是在这样的时候,他的老师找到了他。
老师教会了他一些基本的常识和事非观,让他知道随便伤害别人是不对的,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对,但他依然会会照做,因为老师那么说了。
老师没有想其他人一样害怕他可怕的双瞳,而是兴高采烈地给他起名叫重瞳:“我听我认识的东方人说,重瞳是有福气的意思,你就叫这个名字吧。”
是的,重瞳的老师不是东方人,而是一名从西方来的传教士,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老师来东方传教,但是不慎出了意外,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土地上,然后就入乡随俗地被东方的鬼差给拘了魂。他的老师也很震惊,因为他信仰上帝,理论上死后应该归西方的神管,去往西方的天堂才对。于是在前往枉死城的路上,老师在祈祷中向上帝提到了这件事。
“主啊,我想早日重归您的怀抱。”
虽然西方的神在解决他信徒的需求方面不是很积极,但是遇见这种挑战他作为神的权威的事情反应却很迅速,他立刻向东方发出了严正抗议,要求归还传教士。
但是东方的神主张,这既然是东方的土地,那么凡是因为意外死在了这片土地上的人,都应该按照东方的习俗,先在枉死城等着阳寿耗尽。等阳寿满了,送入轮回之前,再由双方商讨此人的灵魂去留问题。
西方虽然骂骂咧咧,但是最终表示了同意。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重瞳的老师倒是显得很淡定,他反正都已经死了,有的是大把的时间,呆在哪里也不能改变他已经逝世的事实,只要得知主还没有放弃他,就已经足够了。
不过,在枉死城里度过的日日夜夜,让老师改了主意。他看着枉死城里众生皆苦的样子,感叹于所有魂灵都只能漫无目的等待来世,城中整日哀嚎遍野。突然有一天,重瞳的老师终于顿悟了:“神并不是妥协了!他哪里是要我遵循东方的传统啊,分明是给我传达了新的使命啊!要让我引领这些苦难的灵魂回到主的怀抱!”
于是,这名传教士开始在枉死城内传教了起来。
“信主得永生。”
不得不说,当现时的生活不如意的时候,人们便会开始寻找心灵的寄托,有时候是消遣娱乐,有时候则是新的信仰。传教士的布道工作很有成效,很快,几乎枉死城里的每一个冤魂都开始信仰起了上帝,他们甚至大费周章地在枉死城内建立了礼拜堂,每天闲着没事的时候就会去礼拜堂里听传教士做礼拜,告解自身的罪行。
一时间,整个枉死城内欣欣向荣,“哈利路亚”的声音不绝于耳。
如果这是在人间,这充其量就是一个地方的宗教狂热分子过多,但一不偷二不抢,互相进行心理慰藉罢了,并没有什么危险性。但问题是,这里可是冥府的枉死城啊,是东方神话中的冥府。对于掌管枉死城的卞城来说,那不就是等于西方直接送了个卧底进来,把他的大本营直接给他偷了吗!
卞城坚决受不了这委屈,他冲到第一殿去找秦广冥君:“今天你不解决这件事情,我就住在你的第一殿。”
怎么说呢,卞城在冥界的口碑,仅次于蟑螂在人间的口碑。
秦广冥君哪里肯干,他一听这话吓得手里的惊堂木都掉到了地上,着急慌忙地就组织着与西方的神明进行了联络,紧急商量着立刻把传教士在阳寿耗尽之前就引渡回去。谁知道,联络得都差不多了。传教士却说:“我不走,我还没有完成我的使命,我的圣经才讲解了一半。”
好家伙,只听说过请神容易送神难,没想到请人容易送人更难。
最终,冥府送了个投胎大礼包出去,废了好大力气跟西方的神打了商量,让传教士下辈子托生在圣庭之中。圣庭的事终于说动了传教士,让他万般不舍地同意了回到西方。
临走之前,传教士把一身的衣钵全都传给了他从血盆苦界捡来的孤魂——重瞳。包括了他的神父服、圣经、十字架还有那座教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