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终于千恩万谢地把朱厌送走了, 但那血淋淋的角却还在陆仁病床的床头柜上放着。陆仁暂时还不敢碰它,此刻正在盯着那滴血的塑料口袋做心里建设。
然而陆仁的心理建设还没做好, 门口突然又响起了敲门声。陆仁朝着门口看去, 发现那是一张熟人的脸——那是战斗一组的毕方。
陆仁和毕方基本上没说过几句话,但是他对毕方的印象却很深。因为在外来户口调查局的一群糙老爷们中间,毕方作为一个优秀的美妆达人显得十分亮眼。
毕方的长相是十分阳刚的, 体型也看上去十分健硕, 他常年穿着一套蓝灰色的西装三件套看上去新潮又禁欲。但与他低调正经的打扮相反,他的眼睛上却带着明艳的眼妆——青绿色的眼影和亮红色的眼线,张扬又奇异。
矛盾的元素叠加在毕方的身上,又意外地显得十分和谐。
毕方的手里拿着一个可加热饭盒, 这饭盒看着得有脸盆大小,也不知道能不能放进微波炉里。
陆仁清楚地看见, 当他把目光投向毕方的时候, 却发现毕方并没有看着他, 反而是看着之前被朱厌摆在床头柜上的蛊雕角若有所思。察觉到陆仁在看他, 毕方复又抬起眼,露出一个尚算和善的笑容。
陆仁于是明白了:毕方和朱厌不约而同,也是来看他的。
毕方说话还算温和, 他走到陆仁的床边上, 亲切地说道:“我听说你受伤了,所以特地来看看你。”他的表现十分正常, 俨然就是一个普通的探病者,陆仁于是便也自然地同他客套道:“谢谢, 麻烦你了。”
毕方举起了手中的饭盒, 向陆仁示意道:“不知道你伤在哪里, 所以也不知道要送点什么给你。正好昨天我们组抓到了一只暴力抗法的蛊雕, 我分到了两只爪子,昨晚上我老婆特地给你卤的蛊雕爪,你多吃点补补。”
硕大的饭盒被以不容商量的姿态塞进了陆仁的手里。
毕方边往外走边对陆仁关照道:“那我就不继续打扰你了,我是上班时间溜出来的,还得赶紧赶回去。”他行色匆匆,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陆仁有些疑惑地把饭盒拿了起来,然后盯着它塑料的底座研究了一会儿。
然而,还能等陆仁看清蛊雕的爪子长什么样,门口的敲门声又络绎不绝地响了起来。
……
距离上一个探病人离开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终于不再有敲门声响起了。陆仁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床头柜上的伴手礼已经多得放不下了,有不少已经堆在了地上,如果陆仁不怕脏并且有耐心的话,会发现这些堆在一起的伴手礼最后可以拼成一只完整的蛊雕。
战斗一组送礼的品味倒是出奇地一致,齐刷刷的把昨天的犯人送到了病人的餐桌上。
当然,这一点陆仁并没有注意,他只是看着堆得满满当当的伴手礼犯起了嘀咕:“怪了。”
无论是毕方还是朱厌甚至战斗一组的其他成员们,这些年和陆仁攀谈的次数不会超过十回,谁知道这次陆仁一受伤,简直是倾巢而出,这还真是让陆仁百思不得其解。
“该不会?!”一个不好的念头出现在陆仁的脑海中,“我不会命不久矣了吧。”
陆仁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两天他问小甲护士他什么时候能出院,小甲护士总是回答他:“你就安心住着,别想出院的事情。”同样的答案连变都不变,时间一长,确实显得有几分可疑。
陆仁越想越怕,脑门上一阵阵地冒起了虚汗。
也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低沉的男声在他的头顶响起:“阿仁。”
陆仁惊讶地抬起了头,然后就看见了一张十分招人恨的脸——是卞城。
陆仁先是吓了一跳,然后转瞬之间又想起这个人干的缺德事,转而变得愤怒,他虽然卞城站着,他坐着,看上去气势弱了一截,但陆仁梗着脖子责问道:“你还敢来?!”
卞城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为什么不敢来?”
陆仁气得眼尾都红了:“你害得我都要死了!”
卞城听了这话,低下头把他里里外外瞧了个仔细,然后复又笑了:“你明明面色红润,吃得好睡得好,未现死相,怎么无端说要死了?”
陆仁听了这话,愣了片刻。未现死相?那也就是说,他确实没什么事。他抬头看了一眼卞城的表情,不似作伪。卞城作为第六殿冥君,生死寿数可以一言断之。既然他说陆仁不会死,陆仁自然就不可能死。
虽然此刻大敌当前,但这个认知还是让陆仁松了一口气的,对待卞城的语气也没有之前那么冲了:“你来干什么的?”
就算卞城再无法无天,也不可能从第十八医院抢病人吧。
卞城说道:“我来支付你的报酬啊。先前说好帮我顶班一日,我就赠你一个月寿命的,你忘了?”
送到嘴边的寿命不要的是傻子。再说这是陆仁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