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伦敦, 奥兰家。
加百列放学回家,急匆匆的问:“阿尔文,有我的信吗?”
“有的,少爷。”仆人用银盘子托了几封信,送到他面前。
他急匆匆的一把抓起信封, 飞快浏览:最上面一封就是维塔丽的信。他乐滋滋的扔下其他信, 抓着维塔丽的信,飞奔回自己房间, 小心的用拆信刀拆开, 抽出信纸。
字很娟秀,因为书写习惯的原因,整段文字往右上略为倾斜。
他很快看完了信。他们通信两年多了,这还是维塔丽第一次托他办事。
在伦敦的法国人大部分都是因为皇帝被迫退位而跟着逃离法国的, 还有一部分是巴黎公社失败之后逃出的,两拨人微妙的保持距离,几乎没有重叠。保皇党是旧贵族和皇帝的亲信, 而另一拨人自诩“革命战士”,政治立场对立。
退位皇帝对巴黎公社的参与者和同情者视而不见,也从不讨论他们;皇后则怨恨巴黎公社“背叛”了皇帝和帝国, 以至于普法战争最终失败。奥兰夫妇都很讨厌欧仁妮皇后,皇后也讨厌奥兰夫妇。皇帝病逝后, 奥兰夫妇就不再是皇室家庭的亲信了。
不过这对于奥兰家几乎没有什么打击, 他的父母相当机智的早早就把财产转移出来了, 一部分转移到了西班牙,另一部分转移到了英国。他们失去了大部分的土地财产,但珠宝、艺术品、现金有很多,足够他们过着跟在巴黎的时候相差无几的生活。
流亡国外对他的影响就是,他的生活圈子改变了,昔日的好友没剩下几个。他跟皇储欧仁年龄相近,皇帝让他跟欧仁一起去伊顿公学上学,但似乎身为父亲的皇帝并不在意欧仁很讨厌他这个同学。
大概是因为曾经有谣言说,他是皇帝的私生子,也因为如此,欧仁妮皇后非常厌恶他的母亲。
被传不是自己父亲的亲儿子是羞辱,加百列也同样不喜欢欧仁,但奥兰男爵似乎并不太在意。欧仁有一次故意用马鞭抽在他脸上,差点抽瞎了他的眼睛,他愤怒的跟皇储打了一架。
这事他写信告诉了维塔丽,维塔丽还夸他揍的好呢!
他想了一会儿,维塔丽让他办的事情不算什么大事,也不难,流亡国外让他明白两个真理:到哪儿都要有钱、有人。钱他不缺,但没什么合适的人手。他找来父亲的副官,问他要了几个人。
*
重返克罗斯瓦庄园,维塔丽带了一名30多岁的女仆。
她在三楼重新挑了两个房间,找人将两个房间之间开了两扇对开的门,改成了卧室带起居室的套间;女仆没有住到主屋旁边的仆人专用房间,而是在隔壁房间住下。
庄园现在只有福楼拜一个主人,房间多得是,除了卡罗琳太太和康曼维尔太太的房间不能占用,其他房间她可以随便支配。
女仆的薪水是一年500法郎,这是巴黎女仆的平均年薪,包吃住和仆人制服。
福楼拜给维塔丽一年1200法郎的零花钱,其他费用都算在庄园的日常开支内,所以她不但不用交学费,日常生活费不用自己掏钱,还能拿零花钱——大概就相当于奖学金了?还是国家委培那种?
她乐滋滋的。
福楼拜没有问她怎么带了自己的女仆来,他几乎没有注意到新女仆。
维塔丽安顿下来后,很快就开始了正式的学习。
早上,早餐前她会陪老师散步20分钟,回来吃过早餐,福楼拜去书房工作,她在旁边的藏书室看书;午餐两个人一起吃,吃的简单而营养丰富,到底是医生家庭,很重视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吃过午餐后,福楼拜要喝药,那就是帕科的事情了;家庭医生每周来给他进行一次例行检查,他也要医生给维塔丽做体检,他觉得她太瘦了,也太矮了;
下午,她要写小论文,有时候会按照老师的要求写片段习作,就从身边的的人和事开始;福楼拜的理念是创作者要高于自己的作品,使用的文字要能够清晰的表达创作者的意图,写作的素材要尽可能的“微不足道”,也就是选取生活中随处可见的那些故事:一场不名誉的通奸、父与子之间的矛盾等等,文字与素材的结合,细心雕琢成为一部完整的作品。
他要求严格,经常把她的习作改的全是红墨水,以至于有好几个月她都以为自己一点写作天赋也没有,可能更适合搞理论工作,小论文倒没有被改的那么惨。
福楼拜对阿瑟的习作改动极少,这可让维塔丽十分愤愤,觉得他太偏心了,他就是喜欢阿瑟。不过她也承认,阿瑟确实写的很好,更——可能是更意识流,所以福楼拜这种实际上的现实主义作家没法去改他的习作。
阿瑟每两周来一次鲁昂,将自己的习作带给福楼拜看,过个周末,周一下午返回巴黎。到了6月底,学校放暑假,他带着行李又来了克罗斯瓦庄园。
*
哥哥来了之后,维塔丽总算从每天都被打击的日常中解脱出来了。
“你太拘谨了。”阿瑟看过她最近的习作后,发表自己的意见。“你不该总想着‘我要这样写’、‘我要那样写’,或是‘这样会不会好一点’。文字应该是从你的心里流淌出来的你的思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