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可以轻易易举的一脚碾压至死。
卫修当时以为他们会连他一起杀了。
但是没有。
“他们把爹带了过来,先是砍断了爹的右手,然后又把沾血的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爹这一生从来没有求过人,唯有那天,他跪了下来,求他们放过我。”
“他们让他给喻哥写信,他答应了。”
“爹他自有公义在心中,从来不会向任何人妥协,唯有那天……“
后来,他亲眼看着爹用左手沾着血,写了一封血书。
说到这里的时候,池喻面露悲愤,他微微偏头,强忍住没有掉下眼泪,置于桌上的拳头已经死死地握了起来。
卫修的语气依然没有多少起伏,他继续说道:“然后,爹死了,他是被他们一刀刀生剐而死的。爹爹死前,用唇语告诉我,让我一定要活下去,他说只要能活下来,其他的都无所谓。”
他觉得也是。死就是死了,从此归于尘土,只有活着,爹娘才有大仇得报的那一天。
“我装作被吓着的样子,惊恐失措,我向他们求饶,又想办法暗示他们,可以让我亲手把血书交给喻哥,亲口告诉喻哥爹娘是怎么惨死的,喻哥害怕了,以后就不会再多事。”
“后来,他们就放过我了。可能觉得我才十岁,胆子都被吓破,不会耍花招。”
说完后,卫修浅浅轻叹。
“弟弟,你别怕,我帮你!”盛琰拍着胸膛,大大咧咧地说道,“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我,帮你打他!我的功夫可好了!”
“我帮你报仇!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卫修呆了呆,嘴角弯起了一个几乎看不到的弧度,盛琰眼尖,发现了:“弟弟你笑了!”
卫修:“我没有。”
盛琰:“我看到了!”
卫修:“……”
他默默地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盛兮颜不禁失笑,心里隐隐有些作痛。
卫家夫妇是好人,他们是真的把珏哥儿当作亲生的孩子在养着。
卫临在临死前,都还忘提醒卫修示弱,卫修当时的年龄是他最大的优势,他们不会太过提防他。但凡他们想要震慑池喻,留一个受了惊吓的活口,比满门皆灭更加有用。
卫临直到最后一刻,都在为卫修争取一丝生机。
生恩与养恩孰轻孰重,盛兮颜说不上来,但卫家夫妇对盛珏的已经远不止是养育之恩了。
楚元辰微微颌首,又问了一些细节,然后说道:“那你是什么时候认出为首的那个劫匪就是汪清河的?”
“去年年初。”
无论是池喻,还是卫修都知道这些所谓的劫匪,不过是拿来警告他们的,所以,定是和因为舞弊被捋了差事的江南知府或者江南学政有关。
池喻经此一事后,再也没有了年少轻狂,后面这一年多,他们表面上安步就班的生活,备考的备考,读书的读书。
实际上,一直在找那日的劫匪。
卫修道:“去岁春,汪清河带着外甥女来江南玩,声势赫赫,当地官府让百姓夹道相迎,我远远地看到他,认出了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他到死也不会忘。
楚元辰没有置疑他会不会认错人,只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告诉了喻哥,只告诉了喻哥一个人。”
“我知道了。”楚元辰郑重道,“这件事我会管的。”
这几个字代表了他的态度。
不需要承诺,他说的话就是一言九鼎。
池喻大喜,连忙拉上卫修起身作揖。
池喻自知单靠他和卫修两人,就算他能连中六元考上状元,翰林院三年,出来后也不过是在官场的底层,就算去了外地任官可以涨些资历,等升到可以和汪家对抗的高度,早不知道要多少年了,更何况,汪清河的姐夫还是京营总督郑重明。
真就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池喻本来打算的是,把卫修安顿好后,拼着这条命,再进京告一次御状,大不了就一头撞死在登闻鼓前,但是卫修拦住了他,让他不如去寻个明主投靠。
也是卫修提议投靠镇北王的。
“不必谢我。”楚元辰笑着,说得随意,“卫修,说起来,我也是姐夫,就算你心有顾忌,对我们不能尽信也无妨,毕竟人与人的信任是需要时间的。”
楚元辰从来不认为一个人就得无条件的去相信另一个人,哪怕是亲人也一样。
就好比江庭,若因为江庭是父,自己就必须得全心信任,怕是早就死得连渣都不剩了。
所以,卫修初次见面,对他们抱有几分警惕是应该的。
况且,卫修遭过灭门,也受过追杀,要是这么容易就去相信别人,那简直太蠢了,是活不到现在的。
楚元辰饶有兴致地对他说道:“防着可以,就是别拿自己的安危来冒险试探。”他举起手指轻轻摇了摇,语调未变,眼神却带着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