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的学子并不认得郑重明,可无论是从东厂番子们的称呼,还是他那些肆无忌惮的话语中,都可以猜到他的身份。
尤其是他刚刚瞥他们的那一眼,就像是在看地上的蝼蚁,随时都可以一脚碾死一样,这让他们不免想到,这件事后,会不会受到报复。
心中有些忐忑。
萧督主是说会为他们做主,可是……
为了他们这些不值一文的学子们,去和手握禁军大权的郑重明对上,值得吗?
卫修把他们复杂的情绪尽收眼底,面带忧色道:“郑大人是皇上的心腹,萧督主虽然总揽朝政,但是,郑大人有禁军在手,听说,向来是不服萧督主的……”
他一针见血地把他们担忧直接点到了明处。
池喻跟着说道:“诸位,如今到了这一步,是胜是败,是生是死,全都在我们自己的手里。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是,我们再无用,也是对这大荣朝心怀抱负的。我们也能为了这天道清明尽一份力的!”
“哪怕一死也在乎不惜!”
这句话,让人心潮澎湃。
池喻跟着道:“我们去皇城!”
一呼百应!
他们都明白了,若是畏手畏尾,不能放手一搏,接下来,他们的功名,他们的性命,他们的前程……或许真就难保了。
不能只靠萧督主。
一众人等,浩浩荡荡地朝皇城去了。
傅君卿把他们送来后并没有离开,只远远地看着,见他们要走,他沉吟片刻,说道:“跟上。”
傅君卿不算是蠢人,不然在战场上也活不到现在。
他明白楚元辰提点他,并且救了他们一家子性命的真正意图。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已经被绑在了楚元辰这条船上了,这船若翻了,他怕是也难全身而逃,他只能让这船别翻。
他一拉缰绳,带着手下人尾随在他们后头,又一路把他们护到了皇城。
学子们不喊也不闹,全在皇城的围墙外头席地而坐。
守在宫门前的侍卫们见状,赶紧去禀了统领。
宫中侍卫都属于上十二卫,直属于皇帝,侍卫统领认得傅君卿,过来问了他几句,回去后就跟手下人说道:“只要他们不闯皇宫就成。”
“这是太/祖允许的。”
大荣朝的太/祖皇帝行武出身,颇为仰慕读书人,他在位期间,对士林百般优待,不但允许学子们议政,并曾言及,若是学子们对朝政有异议,可联名上折,也可到皇城前静坐,后代皇帝都不得驱赶。
不能赶,也生怕他们会聚众闹事。侍卫统领就亲自站在了宫门前,一步不离。
骄阳也跟着他们一起坐下,顺便还问了一句:“要不要让人去跟娘和大嫂说一声,我们不回去用晚膳了?”
卫修看了看天色:“不用。我离开一会儿。”
他一走,盛琰和骄阳也跟着一块儿走,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京城乱,怕他被人打。
卫修哑然,他沉吟着问骄阳道:“你会哭吗?”
“哭?”骄阳抬了抬下巴,“我最会了。”
在被盛兮颜捡回去前,骄阳小小年纪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怎么才能少挨打。
她的眼睛用力眨了几下,红通通的眼眶里,滚动起了晶莹的泪珠,一下子就从骄傲的小太阳,变成了委屈巴巴的小可怜。
盛琰看得目瞪口呆。
“行。”卫修满意了,“那你们跟我一起去吧。”
骄阳的眼泪能放能收,她一抹眼睛,问道:“去哪儿?”
“国子监,书院,还有陆府。”
国子监和书院他们知道,陆府是?
卫修随口解释了一句道:“是陆期的府邸,陆家在士林中颇有名望,陆期本人也是一代大儒……”
卫修带着他们俩,边走边说。
先去了国子监,后去了京城的几家有名的书院,最后又到了陆府,以卫临的名义递上了拜帖。
卫修的养父卫临亦是大儒,与陆期颇有几分渊缘。
于是,在短短的一个多时辰内,这件事就在京城的士林中彻底传开了。
但凡是读书人,寒窗苦读,多是为了功名和前程,禁军卖官在先,又公然对他们这些有功名的学子们喊打喊杀,甚至还放话要夺他们的功名,这如何能忍。
这岂不是表示,以后,入仕得靠银子,而不是才学?
无论是来京赶考的举子,还是在京城念书的学生,全都义愤填膺。
整个士林为之震动。
越来越多的学子自发地聚集到了皇城下,从一开始的二十来人,变成了三四百人。
他们也不闹事,就统统跟着静坐,无声抗议,更有人直接研墨,以地为纸,以手为笔,写起了锦绣文章。
连朝堂都被惊动了。
首辅亲自出面,好言相劝他们离开,学子们却是言之凿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