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出雏形的黑莲,然后巴巴地挂在了他的胸襟前,一动也不动了。
当时的顾昀析,一下子黑了脸,毫不迟疑地拎着那朵黑得并不纯粹的莲花甩了出去。
扶桑只好伸手接住。
他性格孤僻,极度洁癖,谁也不能近身。
谁料余瑶冷不丁被丢出来,也丝毫不觉胆怯,更不怕顾昀析身上浓重威压,她嗖的一声从扶桑手中挣脱,又巴巴地贴上了顾昀析。
还人性化地抖了抖身子,十分高兴的模样。
扶桑见顾昀析拧着眉,随时准备发作的模样,不由得笑:“难得有人肯亲近你,她的状况你也看到了,确实虚弱伤了底子,你的住处又恰是最好的修养地,且带着些日子,就当尽个兄长之职,这丫头古灵精怪,招人疼得很,相处个几日,你便知晓了。”
谁也没有料到,从那之后,余瑶就再没有在蓬莱的灵池里扎过根。
她跟着顾昀析浪到飞起。
但有一回她惹了祸,引火烧身,被本就没什么耐心的顾昀析通知扶桑来领人,余瑶死活不肯,扒拉着他的衣袖不放手,扶桑实在看不过眼,就上前劝了几句。
谁曾想顾昀析愣是不为所动,等余瑶一嗓子嚎完,他才在扶桑近乎目瞪口呆的神情中说出一番话来。
他当时说的是:我曾说过,凡事对错,自行判断,相应后果也一律自己承担,若有人主动招你惹你,我们可以替你出头,但若是你自己识人不清,被牵着鼻子走,那是你无能,没人会管你。
而后几百年,他确实再也没踏足过蓬莱,其中态度,可见一斑。
扶桑感慨:“当年你说的那番话,我且还记着,因此总觉得你是不会管这事的,若知你的态度,那日就算仓俞前来,说什么也得将那云烨扣下。”
顾昀析冷嗤:“扣下有什么用?生死丹的解法唯有两种,我们能想到的,天族也能想到,只要云烨心里有一点不情愿,他就无法再同别人结生死契,而且势必引起反噬,届时,余瑶的身体,根本受不住生死丹的反噬。”
“他就是笃定了这一点,才敢光明正大地现身人前。”扶桑叹气:“所以要想解除生死丹的药力,只有从瑶瑶这头着手。”
顾昀析不置可否,长指冷不丁敲了敲棋盘,惹得扶桑疑惑抬眸,却见他敛了敛眉,纯粹的黑眸中缓缓燃起两朵火莲,声音倒是没什么变化:“我堕魔了。”
饶是以扶桑这等定力,都堪堪愣了半晌。
“你莫要同我开这等玩笑。”
顾昀析也没紧接着强调,只是轻飘飘瞥了他一眼,瞳孔中火光大盛,几乎看不到眼白,唯有两朵妖异的火莲缓缓旋转,惹眼无比。
这比任何的话语都来得明白清晰。
扶桑自然认出了这是何物,他下意识惊呼,瞳孔震动,“发生了什么事?”
顾昀析说出来,也是想找个人问清楚,而见多识广的扶桑,无疑是最佳人选。
“一千年前,我仍在沉睡之中,突然感知到,余瑶的神源正快速流失。”
扶桑认真听完,细细思量了一会,后又摇头:“一千年前,我并未感知到有何不对劲之处。倒是魔族出了点乱子,琴灵与凌洵被烦得脱不开身,尤延和伏辰皆在闭关,最后还是我出了蓬莱去帮的忙。”
“而且那个时候,余瑶并未和云烨有过多接触,他们在一起,还是三百年前的事。”
顾昀析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心,阖眼沉默了好一会。
看他这样子,扶桑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正色问:“其中有什么隐情?”
顾昀析侧首,眼角的红痣妖异得不像话,像是溅上了一滴殷红的心头血,声音有些沉沉的哑:“我强行出关之后,余瑶已经被扔入六道轮回之中,云烨取了她的莲心,以证神果,在那之前,她还曾到你跟前以命相求,给云烨喂了扶桑果。”
“一身神骨皆断,神源所剩无几,修为全无,我寻到她的时候,她几乎只剩一口气了。”
扶桑惊疑不定,吸了一口凉气,竟不知该说信还是不信。
“我带余瑶进鲲鹏洞府养了数百年,又取回了莲心,为她渡了神力,皆无事于补,她一日比一日虚弱。”
听到这里,扶桑脑中灵光一闪,他霍然起身,近乎不敢相信地问:“所以你用了时间禁术?”
这才使得时间回溯,一切得以重新来过。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昀析也不打算瞒着他,冷声应了个是。
“顾昀析,你疯了。”扶桑瞪眼,出口的声音都有些艰涩。
强行出关,必然落不到好,这便也罢,余瑶的莲心被云烨拿走,必定献给了天君,顾昀析想要拿回,只有独身前往天族走一遭,与那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天君打过一场。
这些,其实他还都能理解,当时若是他自己在场,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余瑶消亡。
但一想到后边那句时间禁术,扶桑只觉得脑袋像是被蜂子蛰了几下,嗡嗡闹着又胀又疼。
万事万物皆有自己的命数,十三重天的神灵立于万物之巅,本就被天道格外厚待,生命力格外顽强,若按顾昀析所说之情形,用尽灵药,渡了修为,仍是无济于事,那么便是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