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就能够得着你心理的阈值?”
他语气里,有三分玩笑的意思。
周弥静了几秒,笑说:“所以……你觉得,我给你了设了一个KPI,是在考验你?”
谈宴西似笑非笑的眉眼:“不是吗?”
周弥只觉心脏骤然失去了支撑,垂直地坠落下去,几无一点缓冲。
坠到底了,“啪”地摔在了地上。
她挺想笑一笑的,但笑不出来了,“如果,你觉得现在这样飞来飞去的,是一种负累;我拖着不肯答应,是故意在吊着你的话……你现在就可以不用做这些事了。”
谈宴西立即向前一步,伸手将她后腰一揽,低头,去对她的视线,笑说:“这就是说气话了。我什么时候觉得这是负累?我不过是想请我们弥弥提点两句,我们是要去哪个方向?”
“谈宴西,要往哪里走,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要看你,你到底,是想让我成为你的什么人?我都不知道你是在把我往哪个方向带。我顶多告诉你,我不会和你回到原来的那种关系里面。”
“我不是说过吗,我现在婚姻自主……”
周弥短促地笑了一声,实在有一种无力感,“你即便是在做试卷,只给答案不给步骤,也是得不了几分的。何况,你这也算不上是多好的答案。”
“你既然拿做试卷打比方,归根结底,不还是一种测试。”
周弥伸手,轻轻将他一推,“我很忙,也好累,我没那么无聊要去考验你。即便这真是一张试卷,是你自己铺开了非要做的――是你突然出现,是你要求我跟你重新开始。并且,你还预设了我必须给这张试卷判及格。现在,你反过来说我没有给你划考试范围。这有道理吗?”
谈宴西一时陷入沉默。
周弥只有深重的无力之感。
她其实没那么愿意看见谈宴西陷入这些纠结的思绪,他分明弛不羁的浪荡贵公子,何必自贬身价地要去参透世俗男女的贪嗔痴。
他合该一生放纵,一生冷漠,一生半真半假地游戏人间。
周弥抬眼看见前方有家便利店,便出声打破了现在这凝滞的气氛,“我去买点零食。我们回去吧,外面好冷。”
谈宴西无声地跟她过去,但没进门,只站在门口处,看着她立在洁净的灯光下,拉开了饮料柜的柜门。
一会儿,她拿了两瓶大麦茶出来,往他手里递了一瓶。
触及皮肤,一片温热,这茶是加热过的。
谈宴西顿了一下,接住。
往回走的路上,周弥神色平静。
或许,这整一年过去,她最大的成长是,学会坦然面对人与人相处之间的那些灰色地带。
当然,或许也只是因为,这是谈宴西。
她还想试试,试着继续磨合。
哪怕每当她想糊弄自己的时候,那不契合的疼痛感,又总会给她迎头一击。
而谈宴西翻手云覆手雨的一个人,控制情绪更不在话下。
是以两人仿佛无声中就达成了一种默契,将方才这番对话,就留在这夜里的街头,不要再带回去。
等回到家中,又已恢复平常的模样。
甚而,依然如昨夜一样,躺在同一张床上。
周弥心知肚明,他俩现在的关系有多怪异。
以前,他们虽是最纯粹而世俗的肉-体关系,但毕竟有个确切的定义,坏也是一种意义明确的坏。
现在,好像离什么关系都差一点儿。
周弥今天倒没那么犯困,趴在床上,手臂撑着上半身,翻刚刚出炉的新一期杂志。
全彩印刷,翻开尚有淡淡的油墨香味。
谈宴西背靠着床头,垂眼,“有你的文章?”
“有啊。”
周弥翻到主编专栏的页面,“喏。”
她临时起意地将杂志递到他手里,“你念给我听吧。”
谈宴西看了她一眼,接过杂志,垂眸一扫,倒是顿了一下,内容就是她十月份去东京出差的采访。
他顿了顿,不急不缓地念诵:“在东京银座,一座大隐隐于市的工作坊里,我和老友小V和义再度重逢。他刚从山形县回来,从妹妹打理的果园里带回一些葡萄柚……”
以前,她总念东西给他听。
现在觉得,谈宴西这一把嗓音也极适合朗诵。
如雾在山林,既近又远,独属于她的睡前故事。
周弥听得神色怔忡,抬眼,瞧见他清峻的面容。
他已为她沾染了太多烟火,或许不该更多苛求。
谈宴西读着读着,忽地停了一下。
周弥抬眼,疑惑看他。
他微沉地笑了一声,“……既然也没设截止时间。这试卷我再慢慢答吧。”
周弥笑说:“随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