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抠头上包着布巾,躺床上哼哼歪歪。并不是受伤了。白日的时候,因为他年岁大,打架也没人打他。他这是心痛了,心痛他的大白马。
现如今他就心痛,不知道更让他心痛的时候还在后面呢。家风不正,养出来的儿孙一窝不如一窝,以后会让他越来越难受。
何大春一大早带着大白马出去遛马兼洗刷,顺带让它吃些草。今天他们要查漏补遗,把昨天没有找到的小路上也去找一遍。
昨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楚老三,不知道自己答应了媳妇今天一早带她去娘家把大妞接回来。今天一早,被媳妇缠地没法了,只能带她到村外溜达。希望有什么事岔过去,媳妇就不再纠缠这件事了。
远远的看到一个男人,一歪一歪的走过来。村子里经常有生人住进来。但是住进来的人都会到码头上讨生活,所以基本他都认识。但这人却是极面生。想想,应该是住在隔壁的,来找大妞的人。
想起自己前些年找孩子的那些煎熬,就觉着把孩子藏着不说特别的对不起人家。却又顾忌着怕他媳妇犯病,不敢随意说出来。
犹豫间,何大春走到了他跟前。何大春冲他点点头,问他:“老乡你好,我想跟你打听一下,咱这进出村的路有几条?”
话还没说上两句,旁边他媳妇不耐烦了。扯着他的衣袖就要走:“你答应我去接大妞了,快走快走。”
楚老三只得对何大春歉意地笑笑,被他媳妇扯着走开了。当地叫大妞的女孩实在是太多,何大春也没往其它地方想。只是觉得这两口子有点奇怪。
楚老三屡屡回头,看着牵着大白马一歪一歪越走越远的人。艰难的咽了几次唾液,终于鼓起勇气对他媳妇说:“咱们送到孩子姥娘家的大妞,不是咱家大妞,我说的话你能听明白吗?
那不是咱家大妞。咱家大妞要是还在的话,得二十好几了。刚才那个人就是大妞的亲爹,人家找来了,咱把孩子还给人家吧……。”
有些话还没说完呢,对面他媳妇就抽嗒嗒地哭上了,眼泪吧嗒的。边哭边说:“我饿了。”
每次都是这样,一遇到不想听的话,就借口她饿了。可她这种病,就得顺着她。楚老三也不敢太违逆她,也不敢再劝她,赶紧带她回家吃饭。
“饿了啊,那回家吃饭。”
回到家门口,正碰上何大春和何小东,还有陆友财三个人牵着马出门。楚老三媳妇哧溜一下窜到他背后,缩着脑袋,上翻着眼偷看何大春。
把何大春看得莫名其妙。只觉得这对邻居真是奇怪。
因为今天家里人会送来行李,所以何小西要在家留守。何小东他们三个人出去查访。
何小东独自一人往村北方向去。何大春和陆友财往村南方向去。
楚家这边,楚老三媳妇吃了两张煎饼,噎得打嗝。拒绝了孩子们递给她的粥碗,也不再提要去接大妞的话题。
逃避一般说道:“我困了,我去睡觉了,别打扰我。”进了里屋,鞋也不脱就上床蒙上被子。
大儿媳妇看看老公公的脸色,冲着要跟去进去的小妹摇摇头。
何小东因为怀疑何大妞就被人藏在村子里,昨天半夜翻墙出去各处打探了一番,但没有任何发现。
今天,何小西也跟村里的女人们搭上话打听消息。正经消息没听到,她们借住的这家人的八卦反而听了满满两耳朵。
楚家原来是一个大院子。二儿子夭折的早,所以成年以后就是楚老大和楚老三住在这里。
楚老三上了战场,家里媳妇孩子被老大伙着老太婆给卖了。楚老三从战场回来后,从中间拉了一堵墙,才变成现在这样门连门的两家。
楚老三的媳妇和儿子找了回来,大闺女听说是没了。
不几年,老大家的大儿子带着媳妇和两个孙子初二回娘家,驴车翻沟里了,一家四口连摔带冻,找着的时候都不行了。
又过了两年,小儿子一场病也没了。翻过年,二儿子在码头上,大车翻了,人给砸瘫痪了。一大家子人,如今只剩个独苗苗孙子是个全乎人。
连出嫁的闺女都没法幸免于难。大闺女早早没了女婿。小闺女生孩子也没了。
找人看说是房子对子孙有碍,老大家吓得搬走了。他们家老太婆,前年也突然嘴歪眼斜瘫痪在床上了。为了不被老三媳妇看到人就骂,老头子把前后院之间加了一堵墙,在西墙上捣了一个门。
所以何小西他们借到的是个独门独院。
一个小媳妇神神秘秘道:“给你说啊,别跟楚老三家媳妇多说话,没好处。”何小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另一个大娘指指自己的脑袋说:“他媳妇这里有毛病。”
正说着楚老三跟他家大儿子推门走出来。这群女人忙打住话题,换了张脸似的跟楚老三打招呼:“老三上工去啊?”待两人走远了,一群女人又开始说楚老三好汉无好妻,娶了个差半个心眼的媳妇。
眼看话题又要扯远,何小西忙问道:“楚老三家的大闺女,也是他大伯卖的?”刚才那位大娘感叹:“可不是嘛,所以说这人呐,不能干坏事,干了坏事迟早得报应。”
得,话题又歪了。何小西只得把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