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父板着一张脸站在旁边,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心里却在说:这姑娘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他作为家里的长子,外家都有些什么人,他会不知道吗?
而且他母亲单独一人避到外头住,他心得多大能不闻不问?小院里发生的任何事情,进了什么人,不说尽在掌握,也了解个八玖成。
何小西这些人的情况他都是知道的。跟他母亲的娘家应该是没有一丁点关系的。
不过听了小姑娘的话,其他几个人的神情都难掩讶异,这事应该不是他们事先预谋好的。应该是这小姑娘临时起意决定的。
听话听音,凭着这些年官场上行走锻炼出来的眼力和判断力,他能听出这孩子想干什么。他也乐见其成。
他也曾起过意邀请母亲的娘家人来帮忙平息这件事情。
但是考虑到母亲的姐妹兄弟年岁也不年轻了,怕经不得奔波劳累和情绪波动。那些子侄里又没有能撑起事的。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其实这种事情,他若是有个姐姐妹妹,也能出头做这个“恶人”。可惜的是他们家从他们这一辈到底下一辈,就只他闺女一个姑娘。
这也是世人都想儿女双全的原因。看似生孩子都想要男孩的多。但是即便是封建又重男轻女的如今,只有男孩的人家还是希望来个改样的。
新人结婚的时候床上扔了花生,寓意可不仅仅是早生贵子中的那个“生”字。还有一层意思——花着生,换着花样生。
这个时代的人,没儿子的有没儿子的苦,只有儿子的有只有儿子的苦。
虽说老来都是跟着儿子过,没有女儿养老的规矩。可有没有闺女,生活质量完全是两种成色。
儿子孝顺还好,不孝顺的,只能自己受着。
这种时候就看出儿女双全的好处了。儿子媳妇胆敢不孝顺,闺女就敢杀上门讨说法。就算不打不骂,上门说说,做儿子的也怵着一些。
这个时代时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出过门的闺女又不指着哥嫂过活,再加上家世好一些,平日也能帮衬些娘家,说话也就硬气。
媛媛倒是想出头管这事,可是那毕竟是她亲娘,许多重话都不能说。加上她如今怀着孩子,也不好多操心。
佟父如今只知道他娘被气得背过气去,还不知道当时情况有多凶险。不知道他差点成了没娘的孩子。更不知道他闺女差点被她亲娘推个屁股墩。
若是知道,此刻估计也没心思想这些了。也没耐心跟这些人迂回对抗了,绝对会快刀斩乱麻,把人生吞活剥的心都有。
就听上首何小西又道:“刚才大夫也说了,我们家老姑奶奶,经这一场病,可不能再气着了,
你们都听好了,谁再敢在老太太跟前说句岔话,惹她生气,别怪我们娘家人翻脸不认识你是谁。”
这话说谁谁知道。就见吴家母女和佟母,脸阴的滴水。
何小西话锋一转:“你们家房子不小啊,怎么就非得把我们老姑奶奶撵出去单过?那么大岁数,在外面有个意外都没人知道,你们就这么当儿女的?家里哪间屋子是她老人家的?”
不知道佟家的人口组成,不知道佟奶奶没闺女,差点说漏。索性大家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对她话里“儿女”的漏洞没注意。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老太太原来的房间上了。
这一片的房子是以前国民政府的警备营宿舍改造成的。就是可着佟家的人口把这片院子分给他们住。
佟家原本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依次是长子佟岳驰,长女佟媛媛,次子佟岳骐,小儿子佟岳骥。
当年日人入侵L省,在台儿庄一带遭遇抵抗。为报复战争中受到的挫折,大肆烧杀淫掠。老百姓都举家携儿带女离家避祸。
次子佟岳骐那一年六岁,在跑反途中丢失。家里也就没有他的房间。
丢失的佟岳骐是一家人心底的痛。所以当初何小西说何大春丢了的闺女找着了,要学个手艺养闺女,佟奶奶就心软主动要帮着引荐。
佟媛媛虽然不经常回娘家,也有一个专门的房间。吴家母女知道佟媛媛在家里地位超然,不敢打她的房间的主意。
佟家的小儿子因为跟佟母母子失和,这些年在外地基本不回来。所以吴家母女一直都是住的他的那个房间。
眼看老太太也气得离家,正中吴氏母女下怀。待老太太一走,吴小梅就搬进了老太太原本的房间,享受起独自一个房间的待遇。
她可是眼馋佟媛媛能自己拥有一个房间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她心里,能自己住一间屋才是大小姐的待遇。
老太太躺在堂屋的被褥上,半瞌着眼。
她在大夫看诊的时候就醒来了。不过精神不济不想说话,就一直瞌着眼养神。何小西的话,她从头到尾一直都在听着。
她倒是没有佟父那么多七窍玲珑的拐弯心眼子,就是单纯的相信不管何小西做什么,总不会害她就是了。
除了佟大姐和佟小婶在院子里帮着老太太煎药,只能时不时探头过来听一耳朵。其他人,包括老太太,都往其中一个房间看去。
老太太就挣扎着要起身。佟父和佟姐夫把人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