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声音仿佛海面上飘荡起伏的藻, 幽幽颤颤,充满对过世之人的遗憾与悲伤。
慕清晏猛的起身,在幽暗的书房中重重的走来走去, 满心的愤懑无可舒缓。
他站定后, 一手牢牢按住书案, 沉声道:“父亲这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过成这样!他这辈子一日都不曾按自己的心意活过!”
他收掌为拳,一记捶在书案上, “我绝不会像父亲那样过完一生, 绝不会!”
“公子, 是出什么事了么?”成伯焦急的发问。
慕清晏没有回答, 他阖起一双飞扬的长目,安静凝思——
大部分线索都可以对应起来了, 慕正扬修为初成后偷溜出瀚海山脉,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中结识了蔡平殊, 那个陪伴蔡平殊上雪山取雪麟龙兽涎液的男子应该就是他。
并且他在九州宝卷阁的典籍中发现紫玉金葵可以治疗幽冥寒气造成的伤害,当石二侠受伤后, 他将此事告知了蔡平殊。
如今唯有两件事无法解释:
第一,慕正扬为何要抢夺襁褓中的自己?
第二, 他应该十分憎恨阻止他认祖归宗的聂恒城, 那又为何要帮助聂恒城害死蔡平殊身边的弟兄们呢?
这些先放置一旁,眼下最要紧的是证实父亲慕正明的清白。
他必须让昭昭知道, 他的父亲一生正直淡泊, 只有被人辜负,从未负过任何人。
可只凭空口白话,如何取信戚云柯蔡平春等人,他们未必相信‘魔教’中人的话。
那么,他必须有实打实的凭据。
慕清晏倏然睁开双目, 沉声道:“成伯,你适才说那女子是来送慕正扬遗物的。父亲将那些遗物放在哪儿了,我收拾父亲的遗物那么多遍,怎么从未见过。”
成伯慢一拍反应过来,“少主没将那盒东西放在不思斋,他,他把东西都随葬入地下了。”
“父亲的坟茔?”慕清晏迟疑。
成伯道:“不不,是老主人和老夫人的坟茔。”
慕清晏:“哦,那就好。”
——慕正明的坟茔他还有些迟疑,不愿打搅父亲的安宁,祖父祖母的坟冢就无所谓了。
要不是那两个不靠谱的沉溺于自身的情爱恩怨中,也不会让年幼的慕正明仰聂恒城鼻息而活了,更不会埋下慕正扬这么大祸患,进而造成之后的种种遗憾。
为人父母没将孩子好好养大,活该日后被挖坟。
*
来到后山慕氏祖坟之地,穿过两头高耸巨大的镇灵石兽,走过阴气森森的暗林,慕清晏领着成伯与连十三站在慕琛夫妇的坟前。
成伯犹自絮叨:“公子啊,你怎么可以挖你祖父母的坟冢呢?”
“我挖的确不合适。”慕清晏将手中的锄头交给连十三,“十三你来挖。”
成伯:……
因为慕正扬的遗物是慕正明数年后埋入的,顺着不同的翻土痕迹,连十三很快从坟冢边缘处起出一个大大的石匣。
慕清晏以掌风劈开石匣,里头躺着一只两掌长三寸厚的紫木小匣,拈着桃花样式的黄铜小扣,打开匣子后细细翻阅一遍——慕清晏微翘唇角,果然有证据。
离开慕氏祖坟时,胡凤歌于惠因还有吕逢春等人领着手下在外头静候。
慕清晏不耐烦跟他们啰嗦,只道自己有急事要出门,让他们各安其位,看好瀚海山脉。
离去前,慕清晏忽然回头:“最近上官浩男去哪儿了?”
胡凤歌拱手答道:“回禀教主,上官坛主告了假,说是爱妾生子,他想回去看着。”
吕逢春看慕清晏皱起眉头,赔笑道:“上官家八代单传,不怪上官坛主焦急。”
慕清晏转头道:“生儿育女是好事,成伯,替我随份厚礼。”
成伯表示立刻去办,带着连十三转头而去。
屏退诸部后,慕清晏单手抱着紫木匣子召来金翅巨鹏,全速赶回太初观。
凛风刮面,他胸口却似燃着一把火,恨不能用力踩在戚云柯指责父亲的面孔上,再泼一瓢冷水在蔡昭头上,罚她当日回头看自己那一瞬眼神中的不信任。
数日后,慕清晏抵达太初观外的村镇。
他在旷野下了金翅巨鹏,夜行至人烟密集处询问北宸六派的情形,一连问了数人,都答曰‘数日前太初观掌门王元敬已经出殡下葬,这几日在观内做转生法事’。
慕清晏心中焦躁略定,当夜便潜入太初观。
夜幕中,他随手点倒一名小道童,询问蔡昭住在何处,那小道童哆哆嗦嗦指了一处,答道:“蔡姑娘与蔡谷主夫妇住邻屋。”
慕清晏疑心重,之后在暗处点倒了一名小厮与一名杂役,得到相同回答方才相信,只是蔡平春夫妇就在近处,恐怕难与昭昭详谈了。
*
屋内灯火明亮,宁小枫举着一幅崭新的靛蓝银丝亮缎在丈夫身上比来比去,嘴里絮叨着:“昭昭,你看这块料子配不配你爹,是不是稳重又大气。做我现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