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女知青都没有表,时间是估算的。
男知青们有表,但他们很少步行去县里,都是等村子里的驴车进城的时候蹭车呢。
苏敏觉得自己走路肯定没有朱红她们快。
而且一口气走两三个钟头也能要了她半条命,为了给路上留够休息的时间,她早上六点就出发了。
队里是有个钟表的,每天早上六点都会有人看着时间吹哨子让壮劳力们集合。
这是苏敏走过最僻静的路,现在已经是深秋了,距离立冬也就剩半个月不到。
沿路的树有不少,叶子也都黄了。
六点的时候天还不算大亮,气温也低,一阵风吹过来苏敏就得抖一抖。
出了村子,她就一个人吭哧吭哧的走在大路上。
脚踩着破棉鞋,身穿着破棉衣,头发半个多月没洗,拿一截子麻线扎着,脸也被风吹的发红。
怎一个惨字了得。
我现在已经是个正儿八经的村姑了,苏敏苦中作乐的想。
她以前的同学还特意拍过一组照片,穿着红棉袄绿棉裤黑棉鞋,红头绳扎着两个麻花辫儿。
脸颊再涂的红扑扑的,土中带着简朴的气息,再加上小姑娘黑眼睛和小圆脸儿还挺好看的。
可苏敏现在棉衣棉裤棉鞋一穿,她都不敢照镜子。
刘霞结婚的时候买了一面小镜子,苏敏有次瞧了一眼就不敢多瞧了。
这原主五官和她倒是像,但架不住面黄肌瘦的。
她可是有着自信考电影学院的纯天然美少女脸啊,可现在看上去除了眼睛亮点儿再没有别的优点。
仔细说起来她们两人年纪差不多,但她现在真的是麻杆儿似的。
这和苏敏以前运动瘦下来的苗条不同,是真没机会胖的瘦。
头发枯黄,皮肤也没光泽,就很营养不良。
苏敏接手这么一副身子,只能慢慢养。
她这两天已经和村里大婶买了几个鸡蛋,村里人一家也只让养两三只母鸡,每天最多三个蛋。
这些蛋明说是不让买卖的,但私下管的没那么严格。
她这两天每天一个蛋虽然身体上没感觉真强壮了多少,但心里上总算有个期盼。
等营养跟上来,她一定还会和以前一样好看。
苏敏走了一段路,公社的劳动大队是按着地理位置分的。
苏敏她们是五队六队,再往县城的方向走经过的就是四三二一这几个大队。
县里四面有五条路,分别是不同的公社。
这路还是挺容易认的,就这么几条,想走丢都不容易。
没有表,不好估算时间。
苏敏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多久,但实在是累的不行,就靠着路边的树歇一歇。
边歇还拿脚踩着树下的叶子,嘎吱嘎吱响。
原本还觉得自己的破棉袄穿着冷的不行,但现在走了这么一阵,身体就热起来了。
苏敏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她自觉自己也算能吃苦,哪怕来到这破地方她也没撒手不干,或是厚着脸皮找个本村人嫁了。
这是她这辈子最吃苦的一段时间。
可心里确实还是不甘心,这过的什么日子啊,连最基本的日常需求都满足不了。
吃穿都是问题。
她甚至想过要不要去坑原主父亲一笔钱。
他现在过得好着呢。
他是纺织厂的副厂长,苏敏厚着脸皮直接给纺织厂厂长,主任什么的写个信哭诉一下后妈的做法,再讨要一些生活费还是不难。
他们这些人总是要脸面的。
靠着这些讨来的东西还能撑一段时间。
可人家原主有骨气和自己亲爹断了亲,那苏敏也不好再去联系。
这个年代还是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样的说法,当爹的不疼女儿又有什么办法。
原主宁可没这个父亲,那苏敏以后就和他彻底断了来往就好。
苏敏也没有想过太长远的事情,她刚来那会儿忙着打听现在的情况,又生怕被人发现自己不对劲儿整日里提心吊胆的。
后来她开始上工,每天累得要死,晚上都没有睡前思考的时间,天一黑就钻被窝里一秒进入梦乡。
如今走在这路上,前后没有一个人,苏敏不怕,但却开始惶恐。
走着走着就忍不住想自己以后就要过这样的生活了吗?
她知道这样的历史不会太久,过几年就会恢复高考,然后改革开放,可她真的能撑到那几年吗
这样麻木的日子过久了,她会不会也变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