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歌此刻是在狐假虎威,他将朱亮祖的大军当成了身后的老虎。他自信方国珍不会真的将他扔进油锅。毕竟烹了招降使者,就等于对吴王朱元璋下了决战的战书。
方国珍笑道:“你怎么跟詹鼎一样,动不动就拿寨门口的那口油锅说事?告诉你吧,那口油锅是用来做油炸鲨鱼的。我要用美味佳肴好好招待吴王的使者。年轻人,谈判谈判,总要讨价还价慢慢谈嘛。”
常歌毫不客气的坐到椅子上,整了整正五品官服的下摆:“方公,你不要搞错了,战败的是你而非吴军。我们并没求你投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谈不成就盘踞海岛,接着干海贼的老本行,对么?或者更干脆些,沿海路南下,去福建投奔陈友定?”
方国珍并没有否认:“没错,我是有这两个打算。”
常歌争锋相对:“方公打了十几年的仗,目的不就是摆脱海匪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在陆上开衙建府么?放着一省左丞不当,继续在这海岛上当海匪?像老鼠一样在海上四处流窜?方公啊,我真替你不值。”
方国珍笑道:“不当海匪,我还可以去福建的陈友定那儿啊。他已经派人找过我了,说分我一半儿的地盘,给我个兵马大元帅当当。”
常歌叹了口气:“想不到纵横海上十几年的方公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陈友定?他自身都要不保了!吴王南征的大军已经准备妥当,随时都会南下荡平陈友定。他的大哥陈友谅当年实力比他强大十倍。不照样被吴王击败,落得个功败身死的下场?你去投靠陈友定,也只能苟延残喘一两个月罢了。”
方国珍走到常歌面前,一双虎目直视常歌:“年轻人,你真是巧舌如簧。怪不得吴王会派你来见我。”
常歌道:“巧舌如簧?我说的只是事实罢了。摆在方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摒弃幻想,跟我好好谈归顺的条件。你在祈降信里也说了,吴王心胸开阔,能容人。就说带兵讨伐你的朱亮祖,他也曾跟吴王作对,现在还不是当了吴王的领兵将帅?且你善于海战。如若归降,说不准能当吴王手下的水军统帅。”
方国珍坐回到虎皮椅上:“好吧。我就做一些让步。其一,我可以不做浙东行省平章。吴王可以封我个别的头衔。其二,二十万贯军费减为十万贯。其三,我和部属归降后常驻这盘屿岛。”
常歌道:“方公铁了心不上岸?”
方国珍叹息道:“唉。自古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我怕带弟兄们上了岸,吴王会调动大军将我们一网打尽。退一步讲,就算我同意,我手下的弟兄也不会同意!我现在是个败军之将,威信已经压不住手下的弟兄了。”
常歌摇头:“要归降就得上岸。这是最起码的诚意。方公,我说句大不敬的话。我们吴王殿下能够一统江南,他的头脑绝不是三岁孩子——你提出的条件却是哄三岁孩子的。”
方国珍道:“这样吧。常千户暂且在盘屿小住几日。条件我们慢慢谈就是。这么大的一件事也不急于一时。”
常歌苦笑一声:“我想走恐怕方公也不会放我。我只能听你的,先在岛上当个囚犯,慢慢劝你上岸归降。”
方国珍拍来拍手:“来啊,上酒上菜。我要好好款待常千户。”
常歌和贺升在木寨大厅吃完了酒宴,詹鼎将他们安置在了岛上的一座吊脚木楼内。这木楼能够眺望到沙滩。木楼外有几十名方部士兵来回巡逻。
贺升道:“常千户,咱们如今成了阶下囚。”
常歌却道:“那倒不至于。刚才跟方国珍一番唇枪舌剑,难道你没听出方国珍的话音?他现在是骑虎难下。”
贺升问:“骑虎难下?常千户何出此言?”
常歌解释:“方国珍打了这么多年仗,最后回到了起点,回到盘屿当了海贼。他已经累了。他也想回到陆上,安安稳稳的当个高官,享受荣华。可他手下的一万多海贼却不一定这么想。他是怕贸然答应咱们提出的条件,手下的人会兵变反了他。这也是他迟迟下不了决心归降的原因。”
贺升若有所思:“是啊。咱们谈话之前,他先让那个詹鼎退出了大厅。”
常歌走到木楼的窗边。他看到了沙滩上的一番景象:方国珍站在方礼身后,教着儿子如何用鱼叉捕鱼。方礼掷出鱼叉,正中一条大鱼。父子二人看着大鱼相视大笑。
贺升在一旁道:“常千户,有件事你可能不知。方国珍最宠爱他的儿子方礼。”
常歌闻言若有所思。他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个计划。一个帮方国珍下定决心上岸归降的计划。
常歌问贺升:“贺老兄,应天城里的文臣武将为何对咱们拱卫司不齿?”
贺升答道:“自然是因为拱卫司办事,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敢做绑票、打闷棍那样的下作事。”
常歌压低声音:“如果我们把方礼绑到温州,你说方国珍为了最宠爱的儿子会不会下定决心归降?”
贺升摇头:“不可能的。岛上有一万多海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