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子不想理老太婆,可是小崽子又怕老太婆,于是他便躲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舅母身后。
钟子孟解释梁家把小薇当使唤丫头。
曹氏粗粗打量一番孙女,没缺胳膊少腿,脸上手上也没伤:“秀才孙女婿怎么着她了?”
闻言,钟子孟觉着不必再同她解释,小薇不死他老娘就不可能同意小薇和离——离了梁秀才,谁指点老娘的金孙。
可是老娘一眼不错盯着,钟子孟也不能一声不吭。他大概说一下梁秀才狗眼看人低。曹氏不禁说:“你一个农夫还指着秀才公把你供起来?”
钟子孟丝毫不感到意外。随即又说赵氏叫小薇用凉水浆洗衣物。果不其然,曹氏又说:“年前就打春了,用凉水还能冻伤她?”仿佛跟先前一口一个“薇”满脸慈祥的祖母不是一个人。
曹氏冲孙女招招手:“薇啊,过来,来祖母这里,不要听你爹娘放狗屁。”
喜儿一把抓过外甥女,挡在她身前。
曹氏不敢上前,急得干瞪眼:“别在这个时候犯傻。小薇现在是秀才娘子。离了梁秀才上哪儿再找个秀才。老大,姓沈的,她傻你俩可不傻。”
沈伊人:“梁家把小薇当使唤丫头。”
曹氏:“你没洗过衣裳?”
钟子孟替妻子回答:“洗过。她洗衣裳我挑水,她洗干净我晾晒。偶尔有为还能帮帮忙。可梁家——”
“你惧内!”曹氏没好气打断他,“谁都跟你一样?”
钟子孟不觉着他惧内,反而认为沈伊人跟着他遭罪——他没有小舅子的能耐,买卖货物也狠不下心低价进高价卖,无法给沈伊人买使唤丫头绫罗绸缎,只能帮她做活。
沈伊人:“那就找个惧内的。”
“你你——”曹氏气得手指颤抖,恨不得撕了她。要不是喜儿盯着她,她已经忍无可忍上手了,“跟你一样窝在山里一辈子?天天喂牲口下地除草就不累?你还是个当母亲的,你的心真黑!”
沈家是京中富商,因为得罪贪官家破人亡,沈伊人姊弟二人才被送去奴隶市场。沈伊人又经历多年乱世,各路诸侯李密、王世充换了一茬又一茬,富贵在她眼里最不长久。
沈伊人不是钟小薇,她认为清河村样样好,小薇可能不这样想:“小薇,你想回梁家当使唤丫头,还是找个你爹这样的?”补一句,“指定比你爹高。”
钟子孟被妻子嫌弃也不生气,乐呵呵道:“我闺女就算二婚,十里八村小郎君也任你挑。”
小薇一个人洗衣做饭也累,以前跟梁秀才抱怨过。梁秀才宽慰妻子:“我爹走得早,娘供我考上秀才实属不易。她上了年纪,我也成家了,哪能还叫她辛苦。你是我的妻,就当替我尽孝。”
钟小薇心想,夫妻一体,应当替夫尽孝。
此时梁秀才不在她身边,而她回到母家不由得想起出嫁前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母亲帮她洗衣,她做饭弟弟烧火,一时不想再回梁家。
钟小薇希望梁秀才高中进士,把父母弟弟接到长安享福,又不想和离。
“我也不知道。”钟小薇坦白。
曹氏:“你才十几岁懂什么?这事我说了算。”
喜儿轻笑一声:“没人问问我咋想的?”
曹氏嫌弃地瞥她:“我管你咋想的?你又不是我们钟家人。”
喜儿:“我不同意!”
“管你同不同意。”曹氏绕过她拉孙女,“我叫你二叔送你回去。”
钟小薇自清晨起来就没歇过,终于回到家歇口气,她不想又回去洗衣做饭,下意识挣扎,曹氏没料到跟她儿子一样没骨气的孙女敢拒绝,被她轻松挣开,一时之间愣住。
喜儿趁机拉一把外甥女:“有为,带你姐回屋。”
钟小薇显然没料到她的身体比她的嘴诚实,一时也愣住了。有为把姐姐拽到门外,带着寒意的春风吹过,钟小薇回过神,内心很是复杂。
小童把人拽进沈二郎房中,希望舅舅命令姐姐和离。
沈二郎的卧室同堂屋隔着两堵墙,只能隐隐听出曹氏跟姐姐姐夫起了争执:“小薇,曹氏不许你和离?”
钟小薇讶异,舅舅离这么远也能听见吗。
原来冲喜真有用。
沈二郎不认为冲喜有用,而他上午半天没睡此刻很想躺下小憩,所以不想过多解释:“梁秀才能考中秀才是很聪慧。可安阳县才多少人?天下有多少个安阳县?长安有句话,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如果希望他高中进士,你也许还得等二十多年。”
钟小薇听多了相公一考就考上,潜意识认为进士很好考。
沈二郎:“以前你爹给我写信说他非头名?县里头名到长安也有可能是末流。梁家没有贵人提拔,他想入仕只有一个法子,外放去边关或穷乡僻壤。安阳县县令都轮不到他。小薇,你在梁家的遭遇有为跟我说了,远离父母继续为奴为婢是你想要的?”
其实沈二郎一封信就能令外甥女婿留在长安。
凭梁秀才只是秀才就瞧不上姐姐姐夫,其是沈二郎亲儿子,沈二郎也不会替他引荐。
“我爹不知道吗?”钟小薇认为年轻的舅舅不如她爹见多识广。
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