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顿了顿,眼神从众人各异的神色扫过,从张氏温顺的脸色扫过,最后落在安宁身上。
安宁神色坦然,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张氏话里的刺。
“怎么回事?福晋。”
胤禩侧过脸,轻声问道。
张氏唇角翘起,她抿了抿嘴唇,遮掩住笑意,却遮掩不住眼睛里的幸灾乐祸。
别人不了解爷,她却是最了解的。
爷因着自小的遭遇,最是讨厌别人使小手段坑害别人了。
郭络罗氏这回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张氏方才还在为损失了一百两银子而心疼不已。
现在这会儿却是觉得这一百两花得值当极了。
不过花了百两银子,就离间了郭络罗氏和八爷的感情,这笔买卖坐得值。
安宁是个心大的。
她既不在乎胤禩,就不会为此忧虑,笑着说道:“不过是件小事罢了。我们早上一起打叶子牌,妹妹来了,便说要替几位妹妹出钱,她们输了,则她付,要是赢了,则归几个妹妹。”
胤禩心里已经明白了。
他微微点了点头,视线看向张氏。
张氏低着头,露出秀气白皙的脖颈,她咬着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面上的为难神色恰到好处地让胤禩看入眼里。
陈白术四人都一言不发,冷眼瞧着事情的发展。
“是这么回事吗?张氏?”
胤禩问道。
张氏迟疑片刻,才抬头笑着说道:“的确是如福晋所说。”
她表现得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却仍然为他人着想,大方地不计较一般。
胤禩的眼神一冷,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他道:“既是如此,那你们可不能辜负了你们张姐姐的美意,如今还剩这么多,都一起坐下来吃吧。”
张氏怔了怔,随后反应过来后,脸色惨白,眼睛里也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来。
她抬眼看向胤禩,却见他涮了一筷子鱼肉送到了安宁碗里。
一个忽视。
一个关心。
贝勒爷心里头偏向谁,显然很明显了。
陈白术四人含笑应是,纷纷落座。
张嬷嬷心里松了口气,朝首阳、绀香等丫鬟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们小心伺候。
呆站在一边的张氏面红耳赤,羞得恨不得有条地缝能够钻进去。
她今日的脸可算是丢大了。
若是胤禩开口让她坐下,那张氏可能还没那么尴尬。
偏偏胤禩全副心思好像都放在了安宁身上,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张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一时间,简直尴尬得恨不得悬梁自尽。
往来的丫鬟们也好像没瞧见她一般。
但是,张氏很清楚,如今这会儿,所有人都在瞧她的笑话。
……
“花姐姐,你方才可有瞧见那张氏的脸色,简直好笑极了。”杨思思抱着花心宜的手臂,笑着说道。
花心宜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尖,道:“你瞧人家笑话也便罢了,何必把话说的这么大声?这两个院子离得这么近,若是被她听到了,可就不好了。”
“姐姐太过谨慎了。”杨思思撒娇说道:“我才不傻,我知道咱们这院子里的声音传不到那边去,才敢这么说的。”
花心宜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又有些凝重。
她和杨思思自幼一起长大,两家又是世交,故而亲如姐妹,有些话,花心宜便也敢和杨思思说道。
她叹了口气:“爷和福晋感情好,对我们来说,可未必是一件好事情。”
连张氏那样的老人都落得个没了颜面的下场。
她们这些新人,若是敢有什么小动作,岂不是更惨。
杨思思和花心宜都忍不住回想起胤禩昨日叮嘱的话。
二人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片刻后。
花心宜才悠悠地说道:“爷今日发落的是张氏,焉知不是在杀鸡儆猴。”
杨思思听得这话,脸色一白。
她越琢磨越像是这么回事,不由握紧了拳头,担心地问道:“那姐姐,我们怎么办?”
宫里头把她们四个赐给贝勒爷,可是要她们来开枝散叶。
若是她们什么都不做,即便她们肯,惠妃娘娘和陛下也未必肯。
“慌什么。”
花心宜轻轻拍了拍杨思思的手背,“如今才几日,往后慢慢盘算就是了。”
另一边。
玩了半日的叶子牌,到了未时时分,安宁已经有些困倦了。
胤禩用完了午膳和她略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如今还未封笔,工部的事情不少,胤禩又是个做事认真的,故而虽然在府上办公,却依旧忙得很。
“福晋,如今瞧着,爷对那个张氏果真是冷了。”
张嬷嬷帮着安宁揉捏着肩膀,边欢喜地说道。
安宁笑了笑,不做声。
要她说,那胤禩哪里是对张氏是冷了,分明是真正把人放在心坎上了。
那陈白术四人看着像是好的,其实仔细一琢磨,却也都是精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