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燥热,塞外也一样,不同的是,塞外的风是凉的,若是衣服穿得少了,经夜风一吹,很容易发热起烧。
士兵们围着篝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巡逻的卫士们穿梭而过,不时传来战甲相撞着的声音。
伙房们做好了饭菜,由小兵们端着,分发到各处,李夜城领了自己的那一份,却发觉许裳的饭菜仍在小兵怀里,便问:“许姑娘呢?”
小兵道:“属下刚才去许姑娘营帐外唤了一声,许姑娘没有应声,多半是在休息吧。”
小兵的声音刚落,便有其他士兵随声附和:“长途跋涉的远征,咱们男人都吃不消,更何况许姑娘一个女儿家?”
“少将军,让许姑娘休息一会儿吧。左右现在无事,咱们没甚好着急的。”
李夜城颔首,目光看向离自己营帐颇近的许裳的营帐。
许裳从未喊过苦与累,但女子的体力到底与男子不同,她不喊累,不代表不会累,让她休息半日,也是应当的。
李夜城这般想着,没有起身去唤许裳吃饭。
夜色越来越深,李夜城与士兵们围在一起吃完饭,时不时向许裳的营帐瞧上一眼。
然而他漫不经心瞧了许久,也不见许裳从营帐中出来。
篝火燃尽又被重新点亮,他终于有些坐不住,起身走向许裳的营帐。
“许姑娘?”
李夜城站在营帐外轻声唤道。
大抵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觉得许裳有些麻烦——若许裳是个男子,这么长的时间没有动静,他多是问也不问,便直接进入营帐查看原因。
但许裳是个女人,一个看着娇滴滴实则比他麾下将士们还要坚韧的女子。
他不敢贸然走进许裳的营帐。
他在许裳的营帐外低声唤了许久,许裳仍没有答话,他心中越发不安,便道:“许姑娘,得罪了。”
说完这句话,他挑开帘子,大步走入营帐。
营帐里并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团,秋水洗过的星光透过营帐,微微泛着光,隐约勾出许裳躺在软塌上的身影。
许裳似乎是睡着了。
李夜城打开火折子,点燃了营帐里的灯。
微弱烛光下,李夜城看到了许裳。
许裳身上的鱼鳞甲并没有解,和衣穿在身上,双手放在小腹的位置上,秀眉紧紧蹙着,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许姑娘?”
李夜城又唤了一声。
许裳眉头动了动,但并没有醒来。
他便拿过许裳的手,并起两指放在许裳的脉搏上。
行军打仗多年,军中少军医的情况下,他便自学成才,略通了医术。
虽不能与李斯年那种用药如神相比较,但对于寻常人的普通病症还是能治的。
只是许裳的脉搏,略微有些奇怪。
明明没甚么病,却是气血双亏,让他颇为不解。
李夜城剑眉微蹙,看着许裳痛苦昏迷着的面容,百思不得其解。
而营帐内极淡极淡的血腥味,更是让她迷惑——许裳明明没有受伤的,从哪来的血腥?
李夜城皱眉想了好一会儿,忽然豁然开朗,英气面容瞬间变得通红。
许裳不是病了,是来了小日子。
问:女人来了小日子要注意甚么?
答:要注意休息,多喝红糖水。
李夜城曾见过母亲捂着肚子熬红糖水的模样,更见过程彦肚子疼得在床上打滚的模样,无论再怎么坚强的女人,在小日子面前都是待宰的羔羊。
李夜城默了默,起身出了营帐。
他一路来到伙房,问做饭的老兵道:“有红糖么?”
“煮碗红糖水给我。”
老兵的白眼翻上了天,道:“少将军,你以为这是华京城呢?还红糖水?烧鸡要不要,美酒舞姬要不要来一套?”
“咱们这些人,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老兵脾气大,絮絮叨叨说着话:“华京城来的许姑娘都没少将军矫情。”
伙房里没有红糖,其他士兵身上更不会有,李夜城抬头看着星河如洗,片刻后,他将指挥权暂时交给副将,自己纵马狂奔,一路来到一个边陲小镇。
夜色深沉,镇上的居民都在睡梦之中。
李夜城将许裳送他的战马留在小镇的入口处,拍了拍马鬃,示意战马不要出声。
战马蹭了蹭他的掌心,低头开始啃地上的草。
李夜城进入小镇,来到镇上唯一的一处铺子前,轻车熟路翻墙揭瓦——没被程彦带回长公主府之前,被生活所迫,他没少干偷鸡摸狗的事情,偷拿红糖这种小事,对于他来讲,委实是小菜一碟。
李夜城连包了几包红糖,揣着怀里,随手从袖子里拿出半锭银子放在案上。
长公主御下极严,他手中没甚闲钱,这半锭银子,还是刚发的秩俸,尚未暖热,便被他用来买红糖。
李夜城看了看被他放在案上的银子,心中有些惋惜。
许裳上次说雍城的戏曲儿颇有一番风味,他准备存些钱,带许裳再去听小曲儿,如今看来,怕是不能够了。
李夜城收回不舍目光,抱着红糖出了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