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业,她的父亲和哥哥早就放弃找她了,像他们那样的家庭,重视门楣大过重视阿重,早早跟未婚夫说女儿得急病死了,不能履行婚约。他们俩只当作家里从来没有出现阿重这个女儿。”
“对女孩儿来说,这其实是件好事,隐姓埋名上学的途中没有被家里打扰,她顺利毕业进入社会找工作,可惜的是,没有任何一家报社收女记者,迫于生计她只能先去女子学校做老师,同时以麦穗为笔名,向报社持续投稿,都是些针砭时弊的文章。”
“她的文笔很好,视角又新颖,文章里常出现妓/女流浪汉等形象,并对他们怀有同情之心,关东的地震才没过去多久,日本又刚刚引进了慈善赈灾等新概念,顺应时代潮流的文章很快就展露头脚,他被大报社邀请一见。”
“主编看见她是女人,惊为天人,这主编很有气魄,又喜欢剑走偏锋,在问清楚她的志向之后拍板让她成为了日本历史上第一名女记者。”
“全社会都震撼了,而被推上风尖浪口的阿重更是成为了女性代言人,社会明星一般的存在,她发誓要为万万女性的权利而奋斗,摩拳擦掌想要干一番事业。”
“可阿重很快发现,报社只需要她做一个吉祥物,来证明他们的开明,社会版远远轮不到她来撰写,即便是采访工作约见的也是些对她感到好奇的人,其中不乏有油嘴滑舌的登徒子,还会趁机揩油。她想要写点吉原女子悲剧的文章,却先被寄了威胁信件。以前有笔名作掩护,现在谁都知道她的身份。
父亲和哥哥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跳出来要认她回家,她不肯,于是父亲向社会各界发文说她含辛茹苦培养阿重,女儿却不懂得感恩,甚至想要与家里断绝关系一走了之,无数男性的口诛笔伐向她涌来,有说她不孝的,有说她业务能力很差的,甚至还有人认证她过去写过的文章,说她以前的文章都是找代笔写的,女性不可能写出如此优秀的文字,证据是她去报社当了女记者后没有重大报导产出。”
“她寄托女性的梦想闪耀了三年,却在顷刻之间被墙倒众人推,社会先前有多赞许她,之后就有多歧视她。”
“报社将她开除了,她不是女记者了,在某一天阿重躺在了铁轨道上,让轰隆隆驶来的列车碾压她的身体。”
“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吮吸他肩上血肉的力道停止了,一滴、两滴,泪水顺着她的下巴磕尖滑落,血与肉沫糊了高野良子一脸。
“嗯?”太宰回头,随即他睁大了眼睛,高野良子瞳孔中挣扎的人性与强烈的悲痛印在他的眼中,太宰想:[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鬼。]
遇见能够短暂战胜嗜血的**,找回本我的鬼。
眼下的情景挑战他多年的认知,冰凉凉的水滴入伤口中,盐分让伤口更痛,可他不大明白,更不能确定。
[她是在哭吗?]他想,[战胜了本能,像人类一样地哭吗?]
他太不能确定了,于是伸出手指尖,似乎想触碰高野良子脸上的泪花。
“太宰先生!”香奈惠的呼声从不远处传来,她轻盈的脚步如鼓点一般,哒哒哒哒地落在地上,很快香奈惠便看到了食人的女鬼,还有她惊恐不已的上半张脸。
“良子?!”她错愕地叫出声。
恶鬼灭杀,食人的、攻击人的、伤害人的恶鬼不可放过,人和鬼能好好相处,终究是幻梦一场,蝴蝶香奈惠想,倘若鬼不食活人,只吃乱葬岗的死人,他们说不定就能好好相处了,但只要活人的血肉还对鬼有吸引力,他们无法克制住自己的**——
[难道生前再好的人,化成鬼后食欲都会压过人性吗?]她心中腾的一声燃起怒火,不是对高野良子的,而是对罪魁祸首,一切悲剧的元凶鬼舞辻无惨!
“抱歉良子。”她举起刀,眉头紧皱,“不会让你痛苦的。”
那落泪的女鬼伸出双手,拥抱死亡。
[很抱歉、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如果我再强大一点就好了,如果能够斩杀鬼舞辻无惨就好了,如果你遭遇不幸的时候我能在场就好了。]
“希望你下辈子能够成为让人骄傲的女医师。”
刀起。
下落。
“良子、良子、良子啊——”高野先生跌跌撞撞地向前,沙哑的声音回荡在萧瑟的北风中。
……
晚九点十二分。
“她吃过我的肉。”高野说,“她只吃过我的肉。”
他同蝴蝶香奈惠他们说了些事包括在学舍附近小巷中的遭遇,这让香奈惠陷入沉默,而太宰治,他从来就没说过话。
月色浑然,三两只飞蛾绕灯而飞,偶尔发出滋啦滋啦两声响,薄翅膀被烧焦了。
他点了根烟,是国外的细管香烟,现场白皙的手指优雅地夹着香烟管,又美又颓废,云雾缭绕之下,谁也看不清太宰治的表情。
香奈惠迟疑了一会儿问:“那她有去报复垌田吗?”她局促不安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瓣,只觉得这问题侮辱了良子,却又不得不开口,“变成了鬼之后,有一些会参与零星记忆,多是关于报复的,要报复生前欺辱过自己的人,仇恨的念头被放大数倍。”
“她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