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六月底,河南一直在下雨,无论是天是地还是人,都被一层化不开的湿气的包裹着,原本定好的册封太子的吉日也被耽误过去了。作为替代,陈冲只能把诸位老人等请到宫中,举行了一个比较小的仪式。整个过程走得很简单,无非就是将太子从平阳王府接进宫,由陈冲当众授予印玺,再在祭坛上祭拜列祖列宗。
说起来,太子刘易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也没有什么早慧的表现,基本是陈冲牵引着走完全程。到仪式最后,太子偷偷扯着陈冲的一跤,低声喊脚痛,陈冲便塞给他一个蜜饯,让太子含在嘴里,太子顿时喜笑颜开这才把仪式将就过去。端详太子易于满足的稚嫩笑脸,陈冲胸中升出些许惆怅,他也不知道,自己将一个孩子带入到这种名利场内,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同时也要去做越来越多的选择。
临近七月,辽东交战的征兆越来越明显了。辽人的先锋已频繁地在辽西的燕山山林中,而辽东也有船只聚集的情报,这使得陈冲每晚都在灯下展读辽西、渔阳地图。他向蒋济传信说,可将幽州的郡兵尽数集结在卢龙塞,与辽人连营对峙,不必有出战之心。辽人兵众而粮少,只能速战速决,一旦不利,则必然后退,故而与他不战就是最好的对策。与辽人的动作相比,陈冲更担忧云北诸部:在这种情况下,原本被遏制住的草原兼并,现在已无法阻止,谁会与辽人联合?谁会开启战端?这都是说不好的事情。
七月丙寅夜,雨后放晴,天气仍然湿热难耐。陈冲入睡后,做了一个梦。这次入梦,与以往不同,他直到自己在做梦。于是很从容的,在梦中徜徉。梦的地方,有一条宽阔的江流,汪洋肆意,但陈冲知道那不是长江,而是汉水,因为他在江水两岸分别望见一座城池,两城隔江相望,他就顿时明白了,这里是襄阳。天色昏暗,浓云覆地,也不知道是白昼还是夜晚。陈冲看到两岸旗帜绵延,两军却似乎相安无事,南岸的人还在修缮刚得到的襄阳城,北岸的兵士则是在城后的平原上练武习阵,这使得汉江变得寂静。陈冲心想,看来吴军的攻势也就止步于此了。
如此静谧的氛围中,陈冲就开始在江水上行走,他看见鱼梁洲上停泊着巨大的船只,于是就想靠近去打量一番。结果走着走着,不知是什么缘由,他忽然有一种预感,促使着他往北岸走去。穿过浩如烟海的芦苇荡,芦花正如雪花般在风中飘扬,陈冲正觉得迷茫间,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随着一声低促的鸣叫。
陈冲望过去,这才发现是一只白鹿。和汉中关中见到的白鹿不同,这只白鹿幼小许多,大概只有半人高,站在芦苇荡中,就像是一团积淀的芦花。这只白鹿好像能看见陈冲,它好奇地歪过脑袋,小心翼翼地向前接近,结果扑了个空。这让白鹿小受挫折,但它也不在乎,就随着性子在芦苇中漫步。陈冲也觉得有趣,就一直跟着白鹿,看看它到底会给自己带来什么。
可倏忽之间,他从耳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抬眼望去,可见芦苇荡旁边,有二十来名骑士正策马慢行。陈冲见状,一时忘记了跟从白鹿,而是向这群人靠过去。但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想接近,他与这队人马间却像隔了厚厚的隔膜,始终无法穿越。没有办法,陈冲只能远远地观望,他在心中好奇,莫非这队人即将发生什么极重要的事情吗?他们不在营中,往鱼梁洲的方向走,又是为了什么?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看见最后面的一人取下铁胄,不耐地往左右张望。陈冲一下就认出来,那不是自己派出去的关丰吗?有了这个印象,他再看人马中的其余人,跟着认出了孙狼、呼延平、连玉几人,而被他们拥簇在中间的骑士,显然就是陈璋了。
此时陈璋正在跟身侧的一人交谈着什么,对着远处的吴人船只指指点点,又似乎在打量鱼梁洲南北的地势,显然是在策划什么。等他们走到一处河曲时,一行人下马停了下来,把马匹都系在一片灌木上,而后潜身进入芦苇荡继续往里靠。陈冲看得出来,他们是要对吴军的水师做一次侦察。莫非是汉军有什么布置?但他回忆了一下,没能从军报中记起相关的部分。
正当陈冲疑惑的时候,他耳边渐渐响起虫鸣声,陈冲暗叫不好,莫非自己要醒了?他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一着急,他纵身一跃,谁知竟跳到了半空中,于空中俯视芦苇中的变动。想再有动作,浑身却毫无感觉,只是如云朵一样软绵,手脚无法动弹半分。
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下方出现了惊悚的一幕。数十名穿着黑甲的吴人就在百余步外的一处小丘间,列成一行,而陈璋一行人好似有人引领一般,径直向那个小丘靠了过去。这时异变突起,汉军中忽然有人拔出斫刀,就往身边的战友身上砍去,中刀的正是关丰,他全然没有准备,挨了一击后,当即直挺挺倒在浅水里。引起周围一阵喧哗。原来同行中有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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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发生的是更大规模的厮杀。汉军们分为两队人马,在芦苇荡中叫嚷着挥舞兵器,不远处的吴人听到动静后,很快也包围过来。陈璋等人看到这场面,哪能不知是中了阴谋,于是纷纷踏水后撤。冰冷的水花溅起来,很快便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