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到同伴,就是相互撞击,怎比得了猴子般灵巧的敌兵。此情此景,就如同狼群奔入骑队当中,专门噬咬马腿,马乱人惊,又无可奈何。西朝骑兵一时间人仰马翻,像被割庄稼似的割倒了一大片。 眼看着前队得手,东军跟在后面的步骑大众,都呐喊着扑了上来。一些人同还在前阵抵抗的西军士卒对射,更多的人则不顾一切地涌入西军凌乱的阵中,冲杀蹂躏,使得本已乱作一团的汉军军阵,朝后面散裂开来。 不到一会儿,东军连杀待砍,就杀到了冀州刺史牵招的跟前。由于逃命躲避的军士相互推挤踩踏,即便牵招本部的千余骑士战意尚强,也被冲散掉,随波逐流地朝后面退去。尚在犹豫而行动迟缓的牵招,连同他身边仅存的数名亲信骑士,瞬间就被披短甲持短刀的敌兵追上了。 事起仓促,身边的骑士慌乱之间搭箭射出,没有射中敌人,反将数名敌兵吸引过来。眼见情况危急,为了保护主将,牵招身旁的两名骑士先后跳下马,挥舞长矟驱赶敌兵,却不料从后面冲过来一个敌人。 这人也只穿了一件圆领窄袖的猎装,背着一把长弓,不过他连皮甲都没有披,衣服上血迹斑斑,手中斫刀的刀口上有好几处缺口。此人乃是冠军将军文稷,是许诸之后最为出名的虎士。当年曹操创建虎士,收纳的无不是身怀绝技的奇人。文稷虽不若许诸有名,但身长八尺,力大善射,号称曾如李广般射箭入石,有猛士之称。 文稷见牵招大将装扮,心中暗喜,趁着他们对抗前面敌人的空隙,突然冲到了牵招的马侧。他用手揪住马鬃,右手抡起斫刀朝马上的人砍去。却不想那马背拽疼了,受惊腾身而起,险些把马上的主人掀下去。 不过战马的这一腾起,砍下来的斫刀也失去了准头,从马上人左侧大腿划过。牵招那天穿的是一身漆成赭红色的明光铁甲,甲裙一直遮蔽膝盖,内衬犀牛皮的皮铛。而这来敌的斫刀砍过,将他膝盖上的甲裙切开,又把里面的犀牛皮划破,深入进去割开皮肉,割破了他的膝盖,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文稷一击未能将马上之人击杀,抬手看斫刀,刀口卷起,几乎不能砍人了。正值懊恼,忽然被人从后面拦腰抱住,两人站立不稳,一起摔倒在地。趁此机会,牵招的亲信公孙集骑着马,腾出手拽住牵招坐骑的缰绳,拉着马和马上受伤的主将朝后奔去。 倒在地上的文稷凭着力大,翻身压在对手的身上,却见牵招已被拉走,不甚恼怒。他对身下的汉军骑士说:“我丢的是富贵,你却要丢掉性命,甚是不值啊!”见那骑士扭头不语,文稷索性抽短刀割下他的头,骑上死者留在旁边的马,去追击西军败兵去了。 此时西军前军已败,刘备见局势不可逆,遂果断下令撤退。说是撤退,其实各军都快马加鞭,纷纷向北逃命。刘备为避免步军被包围,造成大的损失,尚在率本部断后截杀曹操追兵。 不料战场之上,矢石乱飞,不知从哪里飞来数支流矢,一支射中刘备坐骑的脖子,另一只则射中了他的腰甲。受到重创的战马颠簸,刘备翻身坠地。 旁边的随从大惊失色,一起涌上来围住天子。白毦将军陈到扶住刘备,试探了一下箭杆,见中箭不深,就一把拔出箭簇。他迅速解开刘备的衣甲,露出伤口,俯身吸出伤口内的血。刘备也并不慌乱,只在手心吐了几口唾沫,抹在伤口之上。随后负痛简单包扎了一下,就站起身,在从人帮扶下跨上一批从马。远处的将士见他策马而走,都放下心来,安慰说:“陛下只是马中箭了,并无大碍!” 由于部分汉军骑兵坚持穿插截敌,并竭力将东军同己方步兵割开,因此汉军军阵并没有完全崩塌。并逐渐和东军脱离接触,朝北面退去。而东军因为人少,骑兵更少,此前的惊马之势已经调用了曹操大部分的马匹,所以也就组织不了足以致敌死命的追击,更取得不了决定性的胜利。 他们在汉军大队退走后,才转过身来俘虏残敌,收集马匹,剥开死伤者的衣服搜罗财物。骑兵冲入西面西军留下的大营,守营军士也逃走了。营内辎重,包括现有的大批马匹、粮秣,都落入东军手中。 再说乌桓校尉何萘平林,本来领命去袭击东军大营,不料战场形势突发剧变,刘备的大军早早败走了,他们回马过来,又陷入了敌兵的包围。正值慌乱之际,他望见曹操的黄天腾蛇大旗,心生恐惧,斗志全无,遂下马解甲请降。 这一仗,东军掠得上万军马,辎重无数,另有近万俘虏,曹操本想坑杀,但转念一想,这都是胡人义从,也未必真忠心于刘备,将来打赢这一仗,也可能为己所用,于是就把他们带到绛水南岸,悉数放走。 此时西军朝北败退,幸得曹操军没有追击,才得收聚建制。刘备考虑到西北面的薄落亭水路便利,可以休整。于是率军北走,屯于巨鹿,西距信都百里。曹操也随之移营,双方重新在漳水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