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蒙率众兵出合肥,大约是在章武二年的腊月辛酉。 当时隆冬白雪,天寒地冻,吴人们又没有马,只能穿着冬衣在齐腿深的大雪里行走,故而走得极慢。加之进入徐州后,一路行来,民生极为凋敝,东人们又多去穆陵关守卫,无人来接济吕蒙麾下的粮草,以致吕蒙不得不在半路休整,持曹操手书来联络徐州各城,如此耽误了大量时间。以至于吴人们赶到琅琊即丘时,已是在二月乙未了。 吕蒙此时探得情形,得知临淄已为西朝十万大军重重包围,东莱郡县业已沦陷,唯有穆陵关尚在支撑,不由得大惊失色,他对副将朱然说道:“短短三月,不料形势败坏至此,此战若不胜,恐怕天下人心将定了。”为此,他决意违背孙权的临行吩咐,率部强攻西军,先破袁谭,再为临淄城解围。 只是西军多有骑兵,重甲又远较自己为多,若与其野战,恐怕并不能胜,吕蒙思虑良久,打算以智取胜。 他听闻袁谭除去在穆陵关对峙外,又遣使徐州各郡,广泛招降,一时便起了假降的心思。他把麾下的徐州士卒调出来,合为一营,由潘璋带领,而后换上从徐州各城讨来的东人衣装与东军旗帜,而后遣使从小路间行至袁谭部中,诈称是东海太守薛封的行伍,就驻扎在即丘左近,部下约有三千余众,此时都愿向朝廷归降。 袁谭虽不知吕蒙来援的消息,但也对这支降兵颇为陌生,他便与使者细细询问徐州地理风情,以作试探。但使者本就是徐州人,早年随周瑜参与过下邳之战,对徐州地理了然于心,但有所问,无不对答如流,这才令袁谭放下疑虑。袁谭继而大喜,顿时想出一个计策,打算令这群降兵前去穆陵关中,设法骗开关城城门。双方约定以在城上举三面白旗为号,到时一开城门,汉军便趁势攻入关内,穆陵便唾手可得。 吕蒙收到回复后,当即笑道:“我本来还指望潘将军临阵袭击,不料袁谭还嫌不够,竟要自陷于绝地之间啊。”于是与穆陵关中袁熙联络。在二月庚子之日,袁熙在关城上亮起三面白旗,而后大开城门。袁谭见状大喜,立刻领兵攻入城内。 却不料带大众入城之际,城墙上忽然鼓声大作,关牒两侧箭落如雨,令西军将士措手不及、正慌乱间,民屋之间又涌出无数东军军士,持长矟斫刀与西军对砍,西军阵型散乱,只能匆匆往关城外退去,但吕蒙也率五千精锐,走小道绕至关城北侧,与城中袁熙里应外合,将入城的数千汉军团团包围,尽数俘虏,其中也包括了西军的濮阳都督袁谭。 袁熙与袁谭作为骨肉兄弟,时隔多年终于再见,虽然一人身为俘虏,但另一人也身处窘境,两人一时都唏嘘不已,袁谭问袁熙说:“如今曹操已然势穷,显雍又何必为东朝陪葬呢?我已与陛下商量过,只要显雍归顺,必保无恙,你我兄弟团聚,岂非善事?” 而后又劝吕蒙说:“君乃吴人,当知孙氏本与朝廷多年友善,亦无仇雠,何必执迷不悟?君颇有才,我可为君言于陛下,赏功封侯,将来三公为谁,亦未可知。” 吕蒙一时无言,但袁熙却听得大怒,抽刀罹骂说:“刘备杀你亲父,又杀显甫(袁尚),与你家血海深仇,你却为他说话,当真是无情无义之徒!我看你是我兄长,方才饶你一条性命,你要再这么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袁谭却苦笑道:“大人在时,是望我家兴旺昌盛,你若是惹得我家灭族,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见大人?”袁熙听罢,也不再言语,而是将袁谭扣留城内,与吕蒙谋划如何去临淄解围。吕蒙以为,既然西军多有骑兵,平原上野战定然不利,而临淄东南多有山地,不如缘山而行,依山建垒,步步为营,逼迫刘备率军上山来战,拖延攻城的时间。再等待孙权带兵攻入豫州,说不定便能使西军撤兵了。 袁熙赞同吕蒙设想,便留两千兵马看守袁谭与穆陵关。自己则率剩余兵力与吕蒙合并,两军共三万众向临淄开进。时值仲春时节,轻风萌动,嫩枝吐绿,一路都是莺语花香,但随着越靠近临淄,吕蒙却察觉出一些不对来,沿路的人家炊烟竟然越来越少,待到距离临淄二十五里左右,周遭已经遍地荒芜,全无人影,实在是咄咄怪事。 等到前线的斥候回来报告,吕蒙才弄清了事情原委:原来西军之所以迁民,是打算效仿炎兴六年时平灭更苍的战术,在淄水下游筑坝,再进行一次水淹临淄! 这令吕蒙恍然大悟,继而大感为难。一旦汉军开始水攻,临淄周遭便会沦为一片水泽,除去舟师之外,旁人完全无法出入。在这种情况下,汉军可以从容收缩防线,只需将兵力固守在堤坝左右,便足以起到围城的效果,原本制定的步步为营牵制西军的计划,可能就要因此而作废了。 被逼无奈下,吕蒙和袁熙决意在西军筑坝完成前进行一次强攻。进攻的地点选在临淄西南面的尧王山上,此地地形复杂,一旦进攻不利,吴军也可以往山中撤退,骑马的西人很难追得上。但吕蒙又不无自嘲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