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此而已。” 何晏不服道:“天宇之内,若没有一个主持,怎会有众人眼中之主持呢?” 昙多谛说:“如来是具足色身,既非具足色身,是名具足色身也!” 此言一出,很多人顿显茫然,只有少数几个熟读佛经的人知道昙多谛在说什么。陈冲出来解围说:“这是《金刚般若波罗蜜》啊,他们读佛不多,大师说这个还未时尚早呢!” 昙多谛见陈冲很快点出自己所用之典,心中十分佩服,微微颔首道:“丞相不愧是读佛之人,我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而后又转首给来者众人讲经,他详细解说修佛证果之自在,说修佛是一个“由惑至惑尽,证佛一切智”的过程,到最后一切疑惑烦恼消尽,最后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再不入轮回之苦。不觉间他口说千言,听得众人如痴如醉。即使有人反对轮回之说,也不由得不赞同他见心明性之说,以为与大道殊途同归。 等昙多谛说完,很多年轻人就开始向他发问,求解修佛的种种法门,昙多谛也一一解答,说了一会,昙多谛突然发问说:“见美色而心动,为戒定慧修持之忌,诸善知识有无固持之法?” 此言一出,众人皆嘻笑应之。毕竟一行人多是富贵子弟,少有寒门,三妻四妾都是常事,便是如钟繇年近六十耳顺之年,今年年初时还迎娶了一房小妾,名叫张菖蒲,年方十余岁,据说有倾城之姿,老友们听了都笑他老树开花,不能自持。能够称得上洁身自好的,大概也就陈冲、诸葛亮、李义等寥寥数人而已。但陈冲此时想到了自己与万年,心中一痛,顿时垂首不语。 赵丘见陈冲没有回答,便主动猜测说:“依照法师之语,当不看不闻不动念,自然固持了。” 昙多谛摇头不语。 站在旁边的弟子看见了,就回答说:“向佛之人,将美色作不洁观,即可免动念。” 有人问:“如何作不洁观?” 何晏望文生义,笑着说:“做不洁观甚容易,美色当前时,你就想,此等尤物,不过也是白骨绕身,革囊盛屎而已!” 语出举座哗然,昙多谛更是笑而不语,转首望向陈冲,显然是要看他如何作答。 陈冲心里想:“以大乘之语,这都是执着之见,佛性法性性空,应该放下执着,才能去其蒙蔽。”于是便挺身回答说:“这些与佛法相去甚远。以世尊之说,其实美色当前,色即是色,自当兴动。而我还是我,行大道正中,心动自然也无妨。” 昙多谛不禁击掌说:“龙首所见甚妙,不过似乎言之未尽啊!”陈冲笑了笑,却没有继续往下说。他以往不信佛学之说,数十年执着不愿放弃,可经历了万年一事后,却又有些觉得执着太苦了。可他仍不愿放弃,只是心中平添了许多彷徨,也许放下执着,对别人对自己都好,他时常这么想,却又无法说服自己。但这些话都是他不想说出来的。 用完晚膳后,众人离开白云寺,都说今日谈玄谈得尽兴。只是钟繇离开前,忽然拉住陈冲说:“我听说南面战事要起了,庭坚你怎么看?” “什么情况?” 虽见陈冲装傻,钟繇依旧说道:“孙权在扬州终于动了,说是长江一带的楼船全都入了淮水,豫南一带已经能听到吴人的鸣鼓之声了。现在东府的事宜多由王昶和杨阜把持,连夜修缮城池,而雒阳城郊的铁匠都被征调过去了,据说打铁声十里不绝呢!” 陈冲说:“眼下东府虽无都督节制,但是孙权三年来都不能破豫南一城,想必也没什么值得担忧的,我们静等小子报捷便是。” 见陈冲没有出师请战的想法,钟繇不由有些悻悻,他回过头说:“能胜自然最好,若不能胜,出来收拾的还得是我们这群老人,奈何啊!” 陈冲看他发着牢骚渐行渐远,知道背影消失在红霞里,一时间竟出神了,他不由得心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和很多老友也都隔得如此之远了呢?他其实早知道这是世间常理,只是忍不住怔怔发呆,直到夕阳西下,他才与学生逐渐融入到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