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海西一战,世人都以为将是一场决定南北归属的大战,却不料竟如此草草收场,不仅是汉军大失所望,就连吴人也深以为耻。 自孙策立业以来,吴人纵横江东,连克荆、广,几乎无所不胜,刘表曾因黄祖打退孙策一次进攻,就嘉奖其千金。吴人也深以为傲,自比孙武之师。虽说此前争霸中原,旋即退回淮南,但到底也有周瑜彭城之战的胜仗,故而都以为不弱于汉军。此前数次进攻豫州不利,也是器械不全,难以破城的缘故。在江淮诸将看来,两军唯一的差距,无非是汉军多马,吴人少马,仅此而已。 但谁知两军交锋试探,汉军既未守城也未用马,竟是用短时间的步卒相搏就击败了凌统所部。须知凌统乃是吴军中广为看好的后起之秀,在丹阳平贼,他屡为先登,在平定孙绍之乱中,他也曾一人夺船,故而孙权把他引为亲近,誉为名将。此战以他为先锋,也是信任凌统勇武,望其必胜,最后却是如此下场,不能不叫人失望至极。 退兵的当夜,便有数人求见孙权。他们斥责凌统练兵不力,又畏战不前,方才有此败战,故称其为国贼,力主诛杀凌统以立威,振奋军心士气。孙权对此嗤之以鼻,当众将凌统招到众人前,令他脱去上衣,而后令家奴去数他身上的伤痕。但见凌统身有八创,鲜血淋漓,煞是骇人,却无一创在背。孙权对众人道:“诸位既然说公绩畏战不力,想必明日我再开战事,以诸位为前锋,必不至如此吧。”来访群臣顿时不语。 此情此景,孙权口头上不好发作,但心中也连连叹息。眼下虽然损失不大,也就千余人,但重在气沮,不禁是士卒之间,就连将佐间也有几分丧胆,恐怕无力与汉军再战了。如此一来,莫非要眼睁睁看刘晔陆绩等人丧命淮北吗? 次日,他再次与众将论来去之事,场景果然如他所料。原本主退如抚军将军张昭、主簿步骘等人,当即旧事重提,希望大军立马退回寿春;主战之人如镇南中郎将邓当、左将军吕蒙等人,也纷纷偃旗息鼓,沉默不语。 唯有淮南都督鲁肃仍然主张再战,对孙权说道:“主公,昨日虽然小败,但无伤大雅。说起来,无非是我将士远来疲惫,又颇思家乡,而敌军以逸待劳,已得地利,这才有了这结果。改日再战,并非会再败,则能因为一时挫折,就放弃国家大计?” 而步骘听闻,立马反驳道:“昨日说是小败,可贼军连铁骑都尚未调用,而士卒之勇,可谓我生平仅见。两军相差,岂能用仿佛二字形容?而正如都督所言,贼军已占地利,又不会轻易放弃,我等又有何机会言胜?不如早日撤回淮南,修缮城池,免得贼军再乘胜打过来,那我们就只能撤回江东了。” 然而鲁肃仍然固执己见,断然说道:“若如此,步君何不干脆倒戈卸甲,求官贼庭?既然求富贵,昨日可以弃土地,今日可以弃同僚,明日未尝不能弃主公。”他此言一出,步骘脸色都白了,一时间气得浑身发抖,又不知何言以对。 而鲁肃却毫不变色,等若寻常一般对孙权说道:“主公,绝不能退兵,不过小败便舍弃兵卒,江淮子弟将如何看待?凡非常之功,比出自非凡之人,主公江左豪杰,兵圣之后,名重天下,岂能甘做小妇?” 这一番话说得孙权热血沸腾,连声叫好,周围僚佐也无言反对。但是到底该如何用兵,反败为胜呢?孙权此时只能再问计鲁肃。 鲁肃沉声道:“既然不能为子扬、公绩他们解围,我们便当放弃水师,率步军陈于祖水之南,寻其所在,与其隔水相望。淮北所部四面被围,已是哀军,心存死志。又见我军远来,必然士气大振,奋发望死。而汉军见我远来,必严于外而疏于内,定会被子扬他们打个措手不及,主公只需等他们突围,而后以精兵接引,便能安然而退。即使不胜,也可令天下知主公仁义,不弃必死之军。” 话说到这个地步,在场众人无不心中一凛,暗自道:鲁肃看起来不过一文弱书生,言不含勇字,却字字带奋死之气,古之烈丈夫也不过如此。也没有人能够提出更好的意见,于是孙权就全盘按鲁肃策划布置。 九月十一,吴人将舟师尽数留在淮浦,大众沿着一条一丈宽的小河往北开进。沿路极为平坦,虽然已是深秋,可海风依然不停,周遭叶林随之簌簌落叶,以至于头上的天空也显得非常寥廓,而南迁的候鸟都已去得七七八八,天上只有流浪的云彩和无尽的风息。好在太阳还是很炽烈,吴人们把象征汉朝正统的赤旗打起来时,阳光很轻易地就穿透了旗帜中心的汉字,显得格外刺眼。 吴军的旗帜继承了东朝的传统,虽然依旧是赤旗为主,但为了象征水德,又在旗帜上加了一层黑边,远远望过去,就好像印玺一般。而为了表现出吴人自己的特点,其中还掺杂着不少白鸟旗、山鬼旗、青蛟旗,迎风招展时,仿佛空中有群魔狂舞。 这一次,吴军更加注重军队阵型的严整,因此行军速度很慢,大约一日行进三十里,但好在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