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
府中的下人端茶入前厅,偷偷瞧了一眼座上的沈太守。
只见这太守府的主子神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呈上茶水后,缓缓退出。
沈太守不知这样坐了多久。
他原想去西域避祸,可却不想在途中被自己宿敌拦了去路,还被关押了几日。
他的宿敌,也是他一直想避开的存在。
刚任苍梧太守之时,心高气傲,带兵去剿匪,却不想首战铩羽而归,后来更是败得难看。
常人或败得恼羞成怒,不死不休,但他在知道无法剿灭牧云山的那群悍匪后,就及时止损了。
十来年,这牧云山的悍匪并没有像其他山贼那样烧杀抢掠,除却偶尔被抢,倒也算相安无事。
此次他为避祸,不能太打眼,所以除却带上家眷和值钱的财物外,也就只带了十个下人,二十亲卫。
才从水路离开不过两日,就被牧云山的人拦下,那山贼头子找他谈话。
他让他回苍梧继续做沈太守。
刚听到这话的时候,沈太守只当他拿自己开涮,并未当真。
但随后说的话,却让他沉思了起来。
皇位易主,让许多早已经对皇位野心勃勃的人有了起兵的名头,天下大乱,与其慌不择路逃跑,终日忧患得失,不若择一强主追随。
若事成,自此不用提心吊胆。
当时沈太守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让他反了。
舅父被砍杀,他弃城而逃,与反了又有什么差别?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牧云山屡屡抢夺铁矿了,他背后就有一强主,所以才会抢夺铁矿制兵器。
岭南等地,苍梧铁矿最为丰富,苍梧铁矿掌握在手也多了一分胜算。
沈太守反问到时卸磨杀驴,他岂不是白做工了?
牧云山的山贼头子却是一笑,慢慢悠悠道:“我这不是在与你商量,而是给你做选择,生路和死路。”
“事成后,还缺你一人功劳不成?且又非你一人选强主,若卸磨杀驴,其他人还愿追随?”
山贼头子所言,句句戳心窝。
除却听从山贼头子的提议,他其实没得选了。
不回苍梧是死,回苍梧也是死。
但若应下,回苍梧也还算是有一线生机。
“要我效命也不是不可,但起码要告诉我,我为谁而效命,如此我心里才有底。”
出乎意料,山贼头子开了口:“豫章周家。”
沈太守迟迟回不了神:“莫不是诓我的吧……?”
豫章周家,百年世家,实力雄厚,仔细想想还真有一拼的可能。
“我不在乎你信不信,给你三日时间考虑。”
考虑了三日,也被好吃好喝的供养了三天。
最后的选择,不言而喻。
府中下人和家眷
都不知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嫡子被扣留做人质后,再三叮嘱随行的人不得透露半句话后,便动身回了苍梧。
才与牧云山的人悍匪分开,就遇上从豫章赶回来的伏危。
知道豫章周家也有那一争的心思后,对玉县知县也多了几分复杂的心思。
既然回来了,那就没退路了,周家是必须得跟随的了。
周家若得天下,周毅那必然就是封王的,伏危又是周毅的得力手下。
既要跟随,那这周家的人必然是要拉拢一二的。
不稍片刻,下人通传伏危已至。
*
城门已开,虞滢也要收拾收拾准备回转玉县。
伏危去太守府前便交代过了,今日休息一日,明日一早就回玉县。
难民问题依旧没有解决,钱幕僚半个多月前送去豫章的折子上也说过这个问题,虽然去年存粮满了粮仓,但只能先紧着玉县的百姓。
明日虽就回去了,但这么多人也还是安顿好的。
虞滢差人去附近的客栈去问了问,正巧城门开了,有许多商旅离开,客栈也就空出了空房。
开了几间客房,安顿好其他捕快,院子顿时就空了下来。
伏危从未时末出门,天色暗下来了,也还未归。
好在随行的人回来说了一声,伏先生去见友人了,会晚些时候回来。
虞滢安顿好了其他衙差后,小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屋内点了烛火,有一道阴影遮住了光亮,视野分为暗。
虞滢转头望去,伏危坐在床沿处看着竹简。
他应是沐浴不久,衣衫略微松散,更显长身玉立,身姿挺拔。白袍素雅,宽袖随意垂落在榻,风姿清越,煞是赏心悦目,教人不敢出声破坏这份犹如清亮皎月的静谧美感。
虞滢半侧身,头枕手臂静静欣赏。
似乎察觉到了视线,伏危微微一偏头,垂下目光便与虞滢对上了视线,唇边浮现笑意,温声问:“在想什么?”
虞滢坐起了身靠了过去,揽住他的腰身,头靠在宽阔的肩膀,眉眼弯弯:“什么都没有想。”
伏危身上的气息因沐浴过后更为清冽好闻。
她暼了眼他的竹简,问:“看的是什么?”